第56章 第五十六天撩
“――小绾？”
司空墨白眼神仿佛真的能透过屏障看见苏绾一般,连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他不知道这个上仙口中的“绾”究竟是不是他理解的“绾”，但他觉得,她就在那里。
他寻了她两百来年，对她的感觉头一回来得如此强烈,仿佛是这|山突然去掉了一层保护膜一般，这空气里弥漫着的灵蕴，以及对她就在附近的那股强烈的直觉，让他有些发颤,甚至是不知所措。
大概是心里习惯了失落，每一次去寻，都是寄予了百分百的希望,然后又毫无意外地失落而归,他可以说早就不害怕失望了，甚至可以说十分平静地接受这种失望。
可这一刻，苏绾就在身边的事实，让他脑袋短暂地停滞了，一股莫名的恐惧也随之涌了上来,他跟苏绾是这世间彼此唯一交换过神魂的两个人，阴阳的结合,有过刻入神魂的愉悦，他一面确信了她此刻就站在那里，一面又害怕这会不会又是另一个幻觉，而如果这真的是幻觉,他还要不要离开了？
“绾绾……”他呼吸有些迟滞，眸眼渐深，莫名的身上结了不少霜雪,轻声唤了一下她的名字。
是他唤过很多年的两个字，从未有人回应过。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闭过眼了，甚至连打坐都不再有了，一阖眼，脑子里便不断地重复着苏绾坠落时那黯然失色的眼眸，墨发飘散于空中，她紧紧握着的假盒子。
他站在雪域里，藏在袖中的手轻轻捏了一下那个假盒子，当初她是那么用力地守护着这个盒子的，她因为这盒子坠落，而司空墨白则把这盒子当成了支撑了他两百年来坚信苏绾未曾消散的证据。
因为灵修是没有所谓真正的躯体，全身都是天地灵气应孕而生的，如果要死，那也必定是全身所有的东西都会随之消散，回归这天地，不管是她穿在身上那精致漂亮的荷裙还是她喜爱的簪花，就连当初在她置灵箱里存放的两个冰雕，都会随之消散。
可是他却找到了这个盒子，它被遗落在了苏绾坠落的地方周围，当时捡到时，还带有几分苏绾灵气和她身上的气味。
而此刻，这个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颗天鹤石，一颗再也未曾点亮过的天鹤石。
现在也没有点亮。
苏绾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都想了些什么，也不想搞这么尴尬，当初虽然事情发生得有些神乎，离开|山后她也确实存了点躲避的心态，以至于百年来除了来|山以外，未曾踏出过九阴山，可是当她真正看到久违的披霜公子站那里的时候，她又觉得，躲着不见才是最幼稚的。
她没欠他什么，这讳莫如深的把戏不应该由她来玩。
苏绾手轻轻一抬，屏障便随之脱落了，因着|山的景都她布下的，自然屏障也是她设下的，萤火一般的赤红色灵蕴随风散开，消失在雪色之后。
“――好巧。”苏绾轻声地说道，屏障去掉之后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哪里。
很想表露出几分自己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是不行，她演技太差了，这会儿看到他就已经心里有些凌乱了，把那些心里打好草稿的“司空公子别来无恙”那种潇洒点冷傲点的打招呼方式，硬是浓缩成为了两个字。
好巧，真的蛮巧的。
司空墨白眼里闪过几分诧异……还有惊艳，愣是一句话，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仿佛喉咙被卡住一般，是幻想吗？为什么如此不一样？
入目的乃是雪色里的一抹赤红，墨发浓密，挽起了她喜欢的发髻，精致的簪子坠落了几颗参差不齐的琉石，如火般的荷群张扬夺目，上面的火绒花刺痛了司空墨白的眼睛，苏绾眸眼依旧如往昔般澄净，但又多了几分以往没有的安静，以前的她好像并不怎么安静，现在却全身散发了一种独有宁静的感觉。
甜蜜却丝毫未减。
“绾绾――”司空墨白心里发颤，他下一步就像如往昔那般一把拉上她的手腕，触碰她温热的肌肤，揽入怀里用力地揉捏。
然而手刚伸出去，就被叫停了。
“――小绾，还不快请客人过来坐下，我的鱼还等着吃呢。”九凝非常“合时宜”地在旁边轻声说道，笑容可掬地朝着苏绾一个劲地看，声音诡异地温柔。
基于苏绾习惯花仙子的矫揉做作，刚好也有理由缓解一下自己和披霜公子之间尴尬的氛围，她生硬地倒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朝他扯了扯嘴角，努力礼貌地朝他说：“饿吗？一起吃吧，他做的鱼……”
额，她话音一顿，实在是没法骗司空墨白说出“好吃两个字。”
“咳，很特别。”苏绾抿了下小梨涡，垂下眼眸迅速扭头就朝九凝走去了，带起了一片凤凰花的味道，她不敢直视司空墨白那漆黑幽深的眼睛，她怕自己多看几眼，一下子又都回到了过去。
“我以为你一直觉得我做的菜难吃呢，表面夸我只是不想我难过，没想到竟然是真心的。”九凝轻声带了点笑意说道，他笑眯眯地推了推面前的绯鱼，朝司空墨白也招了招手，“公子快坐下吧，早知道有客人来，我就多做一盘了。”
苏绾：“……”
不用多做一盘，这一盘也不会有人吃的。
“每次我做的菜，小绾都说好吃，公子快尝尝看是不是。”
两人同桌吃饭实在是太奇异了，披霜公子身上的寒冷气息是苏绾许久未感受过的，两个人有着最极致的亲密，就连自己身上的灵蕴对于他的气息都是不自觉地透出了几分愉悦，越是这样她越是不知所措。
幸好，有九凝这种人在。
她假装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司空墨白，那张平素云淡风轻的脸，如今清清楚楚地表达着对九凝明明白白的敌意，可是九凝是何许人，他才不在意呢，人是老人了，会管他们这些小屁孩的敌意？
“要是公子不喜欢，这里还有甜糕，今日是小绾生辰，小丫头爱吃甜的，不知道公子可也喜欢？”九凝笑眯眯地说道，手抚了下桌子，便把苏绾平素爱吃的甜糕蜜果全都放了出来。
苏绾：“……”
不，他不喜欢。
她有些恶寒地抬头瞥了眼九凝花仙子的模样，他对自己可从没笑成这样过啊，难道……是因为司空墨白长得比她好看？？
苏绾脑回路素来有些不正常，可是司空墨白脑回路却正常许多――同性之间总是能嗅出几分不一样的味道，例如敌意，例如抢夺。
司空墨白不爱抢，也不屑抢，例如当初的孙渚青，他甚至从未当过一回事，可是这个九凝，看起来却讨人厌许多。
与他有些相似的外形，与苏绾莫名地透着亲昵，以及这院子里遍布苏绾的气息，司空墨白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到了他的胸口，越来越沉，十分难受，那股嗜血的冲动又涌了上来。
生辰……司空墨白紧了紧手上的烛龙剑，喉咙上下一滑落，他迄今为止从未知道过苏绾的生辰，而这人却这么随意地在他面前提及。
竟然是今天，新年的第一日吗，这么多年来他们都一起过生辰的吗？他抬眸看了看苏绾有些躲避的目光，突然又觉得自己吃上了酸涩的枇杷果。
当初如果她没有坠下去，如果他没有换走那个盒子，如果只是盒子被孙渚青拿走，那苏绾必定会跟他过那一年的生辰，还有之后每一年的今日，都会一起过生辰，她五感恢复后，自己答应带她去尝神音谷的纤云菇、杏元婴果，三株树上的珍珠粉，以及翡玉果。
本来当年离开|山后，就该带她去的，而不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眼前这个笑眯眯的男人看着自己的模样，像极了当年他不把孙渚青放在眼里时的表情。
“如此，有劳上仙款待。”司空墨白眉眼望向苏绾，便坐了下来，面具又带回他脸上，高雅有礼，温润如玉。
“在下白帝青阳氏后人，|山山主九凝。”花仙子有模有样地自我介绍了一句，翻了下手把碗变幻了出来后，置于司空墨白面前，“之前倒是没有听小绾提起过还有别的朋友。”
小绾……小绾地喊，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