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
赵夫人
“杨柳青青,河水平平,姣姣佳人,行步娉娉——”
“姣姣佳人,行步娉娉——”
清平锤了锤腰,提着洗好的衣裳站起来,准备回家。突然却看见水中一个人影手持匕首,朝她走了过来。
她浑身紧绷,缓缓将那沉重的木桶抱起,随着人影逐渐靠近,她猛地转过身朝对方砸了过去。但那人身手极佳,虽然错愕了一瞬,但很快躲避过去,抽刀朝她刺去。
清平背后受了一刀,扑腾着掉进了水里。
“死丫头,洗个衣裳也掉东掉西,以后嫁了人可怎么得了。”
“会洗衣裳就能嫁个好人了?那赵家姐姐那双手嫩得豆腐花似的,一天活也没干过,还嫁给了皇帝老子呢!”
那妇人见她顶嘴,气得拧她腰,“人家那是命好,你怎么就没那个命让老娘我享享福?”
声音逐渐靠近,男子见人将要过来,看了一眼满池的血水和沉没不见的尸首,料想应当是没命活下去,快步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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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办的如何?”
少女一边剥着葡萄,一边懒懒靠在桌边看着窗外的牡丹。春天了,又到了这牡丹盛放的季节,满宫满院的花香,风那么一吹,简直熏的她头疼,恨不能叫人全部铲掉。
“人已经死了,娘娘放心。”
少女满意地点点头,从手上取下一对金镯子扔在他面前。“事情办的不错。”
那人掂了掂分量,笑道,“谢娘娘赏,以后还有这事儿娘娘尽管吩咐,小人一定办得干脆利落。”
“没有下次了,哪儿那么多这活儿啊,不过你记着,嘴务必给我把牢了,否则……”
她来宫里才不到一个月,花了大价钱找到这采买处的小黄门替她出宫杀人。这风险不可谓不大,可富贵险中求,只要何清平一死,世上就只有她一人有这枚铜钱印,她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安享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小人明白,小人一定守口如瓶。”
“守什么口呢,这样郑重。”
皇帝从殿外走来,赵春芳立即换上一副温柔模样,起身行礼,“陛下回来了,刚刚还说陛下过几日寿辰,妾想要好好替陛下庆贺,叫他们谁也不许说呢。”
刘彻闻言笑道,“朕说过只你我二人时不必多礼。”
他拉着她的手坐下,赵春芳靠了一会儿,殷切将盘中剥好的葡萄送入他嘴边,“陛下尝尝,这葡萄可甜了,妾坐在这儿剥了一下午,就等着陛下回来一同享用。”
刘彻尝了两颗便拦了她,“的确不错,别光顾着朕,你自己多吃点吧。”
虽然眼前的人笑着,但赵春芳有眼色地察觉到他其实不喜欢这葡萄的味道,或者说没有她这般热切。西域葡萄,这样的东西她还是头一回见到,更别说一盆两盆的吃了。但于皇帝而言,不过是如粟米一般稀松平常之物。
她扯了扯笑,又起身转而拿起一套衣裳,“妾见陛下的寝衣有些旧了,所以做了一套新的,陛下试试可还合身?”
刘彻扫过一眼,玄色的锦缎如夜水顺滑流动,料子是他赏给她的最好的湖绸,只是上面绣着满满当当的图样,龙纹、凤鸟、牡丹、蝙蝠、山水……层层堆叠,看得人眼花缭乱。
“你的眼光一向不错,不必试朕也知道一定合身。这衣裳费了不少心思吧?”
“不多,只绣了十来日。”
“下次这种小事交给下人去办便是,何须如此费心,熬坏了身体反倒因小失大。”
赵春芳闻言有些低落,她收起了衣裳,“是妾无知,妾出身乡野,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蒙受圣恩入宫心不能安,所以才自作主张想报答陛下,却让陛下烦扰了。”
刘彻见赵春芳眼眸微垂,扁着嘴,不禁笑道,“朕没有那个意思,朕很喜欢你亲手做的东西,只是怕你一天到晚想着为朕做什么,累坏了自己。朕带你入宫是为了让你享福的,不是让你伺候朕受委屈的。”
他转念一想,“若是有人言语讥讽,你只管回过去,或是告诉朕,朕自会替你撑腰。”
赵春芳闻言又高兴起来,一把抱住了刘彻的脖子,“陛下对妾最好了!”
赵春芳毕竟年纪还小,用过饭后强撑着陪刘彻看了会儿奏章,她左看右看也不认得什么字,便觉得眼前一阵眩晕,险些栽倒在刘彻身上。
刘彻见那一摇一晃的影子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索性放下笔墨,将她抱起放到了榻上。
少女熟睡后比平时更安静,也更显得冷冽了些许。自从入宫以来,她脸颊两侧逐渐充盈,翻了个身,一坨肉便托在锦被之上,显得十分可爱。像极了她年轻的时候……
可也只是容貌,除了这张脸有五六分相似,性情却与从前判若两人。
他握着她的手,在掌心磨搓着,因为感受到痒意,她哼了一声松开了紧握着的手指。一个铜钱状的粉色胎记赫然眼前。
“巫师,确定是她吗?为何她与从前全然不同?”
“陛下稍安勿躁,卦象上说,掌心有铜钱印记之人便是夫人之转世,这一点是不会错的。至于性情…那寄命之人对夫人执念极深,影响了她对陛下的记忆。因此再度转生,就全没了以前的记忆,只有等到某个时机慢慢恢复。”
“什么时机,难道要朕等一辈子等到死么?”
他的第一个皇孙已经出生,饶是不肯承认,也必须面对他或许十几年后会死亡的事实。而阿娇还年轻,二八芳华,他们真正相守的时光不多了。
“呃……陛下莫急,这得陛下常带夫人去体验体验以前的事,或许夫人哪一天一受刺激,就想起来了。当然,也不可太过刺激,天机一破,前世通达,这寿数也就不长久了,还是得徐徐图。”
想起巫师的话,他逼迫自己按下对赵春芳的不满,长呼了一口气,解下帘帐,替她盖好被子,自走去外间续了一盏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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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上,一只孤舟静静停泊在水面,女子身穿斗篷独立船头,抛洒着手中的黄纸。看着它们随风飘散在田地、河上、山间,卫云的心仿佛也随之飘散开来。
又到了姐姐与外甥的祭日,待罪之身,连牌位尸首都被无情的公孙贺焚毁,无处凭祭。接下来又是弟弟卫青、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