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崔小酒仿佛知道,自己在做一个梦。
荒原尽头,女人安静伫立,背影纤长,猩红薄纱随风扬起,冷寂又妖冶。枯黄的草有人的膝弯那么长,头顶苍鹰飞旋不去,平添几分苍凉。
而自己似乎就站在女人的背后。
像是察觉到有人到来,女人转过身。
她面目不甚清晰,乌发遮住小半张脸,只隐约能瞧出姣好的轮廓。
她感觉到自己杏眼微弯,熟稔的走过去,和女人并肩而立,唇齿间吐出一个名字。
“灵钧――”
……
崔小酒艰难睁开眼皮,入目是苍白的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在哪儿。
刺鼻的消毒水味涌入鼻端,单人病房并不吵闹,也正因如此,显出一种寒入骨髓的静谧。
护士姐姐过来换吊瓶,有些好奇的问道:“是做了个好梦吗?”
什么?
崔小酒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的投去眼神。
护士姐姐轻声说:“看见你一直在笑呢。”
“……我在笑吗?”她的声音沙哑微弱。
的确是个好梦。
梦中的女人,是她自十岁起就喜欢的一个角色,在梦里她与那个人比肩而立,像是相熟多年的老朋友。
想起那道绯红的身影,崔小酒眼中流泻出细碎的笑意,却扯动了衰败的腑脏,一阵剧痛,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MM!”
旁边椅子上的美妇人忙站起来,向来齐整的发髻微堕,也顾不上整理。
冰凉的手被小心握住,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到四肢百骸。
好烫……
崔小酒嗓子里挤出沙哑细小的声音:“妈妈……”
“没事了,妈妈在。”崔母为她理了理散乱的鬓发,和缓的声音如潺潺水流,安抚不安跳动的心脏。
“嗯!”崔小酒眨眨眼。
这次醒来之后,眼前所见就有些模糊,像笼了层纱。
一周前,刚过完十八岁生日,她身体的各个器官无可回转的衰败下去。紧急送往医院,专家会诊开了一次又一次,始终找不出病灶。
昨天经过和家属商量,她被转回普通病房,安稳享受人生中的最后一段时光。
女护士眼中闪过不忍,换好药瓶就悄然离开了。
这时门口传来些动静,一个穿着广袖长衫、拿木簪束发的中年男人在病房前止步,无视过往小护士奇异的目光,朝崔母招了招手。
崔母瞳中亮起微光,对小酒柔声说:“妈妈先离开一会儿。”
“是爸爸吗?”崔小酒攥着崔母的手紧了紧。
崔母以为她是害怕,哄道:“对,是爸爸来了。妈妈去看看爸爸带回来了什么好消息,我们MM那么勇敢,一个人呆一会儿也可以的,对不对?”
崔小酒静了片刻,轻声说:“好。”
病房外。
崔母走到一个能看顾到崔小酒的位置,压低声音,有些急切的问:“怎么样了?可有找到法子?”
崔父面色绷得很紧:“找到了,找到了……北方的一个道友愿意出借法器给MM续命。”
“那……”
“只消等上一个时辰!”
颤抖着的手泄露了崔父心底的激动与忐忑。
“一个时辰……”崔母听了这话却不见欣喜,眉头微蹙,看向病床上的女儿。
崔小酒正偏头看窗外的蓝天。
她出生于现代修真世家,生来是至尊至贵的命格,也正因这个命格,不得不半生缠绵病榻。
历代共出过四位这种命格的人,他们惊才艳艳,但其中寿命最长的一个,也没能活过十八
。
事实也是如此,拥有这个命格的崔小酒,耗尽无数天材地宝,甚至求助于现代科技,也依旧没能挽回她的性命。
父亲应当是带回了好消息吧?
只是……她的身体她自己更清楚,已经没有时间了。
思维断断续续,崔小酒感觉眼皮越来越沉,整个人像是沉进了水里。
她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