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我记忆中的世界杯和欧洲杯都发生在火热的夏日。美如夏日的姑娘,与激情如夏日的足球……噢对了，那座大力神杯应该是假的……”

皇马主帅尼克-弗洛雷斯的儿子，五岁十个月的迭戈-弗洛雷斯，听到父亲这么说，他于是抬头去看爸爸，他年纪尚小,并不能理解爸爸说的每句话，但他猜测，妈妈和萝拉姑姑约莫都是夏日一样的姑娘,学校里的玛琳娜和格洛丽亚应该也是。至于激情如夏日的足球,他觉得可能是派崔克-安柏的足球，充满着华丽的进攻和进球；或者，像爸爸和皇家马德里俱乐部那样，永远对冠军充满极度渴望。

接着，迭戈听到爸爸继续道，“瞧，迭戈，现在北半球虽然不是夏季，但这里是沙漠,十二月仍然仿如夏日,所以以后你回忆起来这届世界杯，或许也可以嗅到夏天的味道。你觉得热吗,迭戈？”

爸爸一本正经讲笑话的模样最好笑。迭戈眨了眨眼,只是,他不确定爸爸是否在开玩笑。“我感觉不错，爸爸。”他认真地回答，又皱着眉问，“假的？那是什么意思？真的呢？”

尼古拉斯微微笑了笑，他先前看过天气，今晚卢赛尔的温度在二十摄氏度左右，微风，略为干燥，整体而言很适合比赛。这样的夜晚，不进行剧烈运动的话，人们是不会觉得热的。再加上，迭戈此刻只穿了件长袖的球衣，事实上，他的儿子穿着英格兰红色客场球衣，更不可能感到热。他一本正经逗逗迭戈罢了。他也知道迭戈很多时候不太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讽刺的是，这或许正是他在他面前话比较多的缘由。待到迭戈再大一些，他想他不会再如此肆无忌惮。

此时，距离闭幕式和决赛开球还有一段时间，尼古拉斯和迭戈站在卢赛尔体育场主看台贵宾坐席区的楼梯上。父子俩看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球迷一点一点把这座现代的华丽的体育场填满。

迭戈的目光中充满着新奇，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来到一座美丽雄伟的球场，但这是他第一次现场观看世界杯决赛――其中还有他支持的球队，显然，他支持英格兰。小男孩儿的目光在这座偌大的球场里找寻着，但他并不知道他到底在找寻什么。

直到那个身着海军蓝的裤子和白色衬衫的女人走出球员通道。

她在边线附近缓缓蹲下，她伸手抚摸草叶。

很快，迭戈发现很多人都跟自己一样，在看她，还有不少人拿出手机拍她，就像也有人把镜头对准他和爸爸。

尼古拉斯告诉儿子：“意思是只为了让人们提前感受她的魔力，真的那个要到赛前几分钟才会置放在那里……”他说着指了指那个银白色的置放台。

迭戈顺着爸爸的手指指向再次望了过去，置放台就在英格兰主帅的侧后方一点。“她很漂亮。”迭戈说着又昂起头，他灵机一动，有些迟疑地问道，“像夏日一样，对吗？”

童稚的声音故作成熟地说着成年人般的话，尼古拉斯有点想笑。他于是笑了，而且点了点头。

“她今晚会赢吗？”迭戈问。

尼古拉斯双手插在黑色西裤口袋里，耸耸肩，“我不知道。”

这算什么答案。迭戈努了下嘴，又问：“那你希望她赢吗，爸爸？”

尼古拉斯把右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他看了下表，beINSports的决赛直播节目即将开始。他又回了回头，果然beIN派了工作人员过来找他，还有他自己的助理也在用眼神、动作提醒他该过去了。他转过身，那个瞬间，他的余光看到她走进了球员通道。他朝迭戈伸出手，迭戈抓住他的手。父子俩一起往里走。“Well，我确实喜欢她笑。”尼古拉斯用英文回答了儿子刚才的问题。一会儿在节目里beINSports的主持人肯定也会问他这个问题。那时他的答案不会与现在完全一样。

迭戈抓紧爸爸的手，深有同感地说：“如果她输了她就会哭，对吗？是的，女孩子哭最烦人了……”

尼古拉斯笑着低头看儿子，迭戈也抬头看他。他想说她赢了也可能会哭，她哭泣的样子同样很动人，但他无法告诉迭戈更多的。而即便他什么都说出来，迭戈也不会懂。

他们身后，大赛工作人员正在布置搭建闭幕式的场地。

*

早些时候，提姆-路易斯给陆灵打了个电话。那时他刚到球场，她则还在酒店。由于QPR主帅这场将会担任BBC的重量级嘉宾，所以他比英格兰队抵达决赛场地的时间还要更早一些。提姆在电话里告诉陆灵，英格兰还在打小组赛时，他就跟加里-莱因克尔和BBC的制作人打赌，如果英格兰进入最后的决赛，他会亲临现场担任直播嘉宾――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告诉她如果英格兰进入决赛，他会来现场。

陆灵在电话里笑言，她会指望提姆和尼克多说点她和英格兰的好话。提姆顺着她的话玩笑道，指望前任说自己好话恐怕是个错误。这却是“事实”，考虑到尼克-弗洛雷斯前几天才在节目里说了不少英格兰主帅的“坏话”。

电话持续时间不长，提姆主要也只是想祝福陆灵好运。提姆本想在英格兰队抵达球场之后跟陆灵碰个面，但BBC的直播节目开始的比较早，他也只能作罢。

现在，BBC正在回顾英法两队的晋级之路，所以提姆抓紧时间离开直播包间喘口气，顺便上个厕所。他从洗手间出来，碰到了另外一个直播节目的嘉宾，皇马主帅，尼古拉斯-弗洛雷斯。

尼古拉斯刚把自己的儿子交给自己的妹妹照顾就看到了提姆。俩人朝彼此走过去，大方的张开双臂拥抱对方。

他们松开后，提姆望着迭戈和萝拉-弗洛雷斯的方向，不由自主地开了个玩笑，“实在是难以想象你的儿子会是英格兰球迷，就这个，记者们能写出很多故事。”

尼古拉斯也回了下头。迭戈小小的背影，非常引人瞩目，他的球衣印号是4号，名字是弗洛雷斯。皇马主帅朝QPR主帅故作无奈地笑了笑，接了他的笑话，“你绝对想不到，迭戈原本打算穿派崔克-安柏的18号球衣的……”

提姆眼睛微微睁大，“喔，更离奇的故事，他怎么改变主意了，你强迫的？”提姆如今也做了父亲，所以对子女教育这类事也很有兴趣。

尼古拉斯摇头，“不，我尊重他的个人喜好，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许他突然觉得弗洛雷斯这个名字比安柏酷吧，或者4号比18号更好。”他确实不知道迭戈为什么最后没有穿18号安柏的球衣，他猜测跟索菲的那通电话有关。但他没问，就像他告诉提姆的，他不太在意。

提姆听了夸张地笑出声，他又跟尼古拉斯说，“我刚跟克里斯汀通过电话，可能她也跟你说了，我这里还是传个话，她让我们在节目里多说点她的好话。”

尼古拉斯大笑，“好话？我尽量吧。”

提姆一直觉得尼古拉斯这个人说话真假难辨，此刻更是。只是尼克又能真的说什么克里斯汀的坏话呢？不过，提姆也不认为尼克会在节目里大肆吹捧克里斯汀，至少不会像英格兰人那样。提姆跟着大笑着说道：“你倒也没撒谎，就连她煮的咖啡都格外难喝，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至于玩游戏，她确实也不擅长。不过，她不会高兴人们知道这些，她自己也不承认，你知道她一向竞争意识超强……”

“她的确生我气了。”尼古拉斯微笑着说。

提姆看尼古拉斯这个反应，明晰克里斯汀肯定没有真的生气，尼克也不是多在乎这事。而且，这就是闲聊笑话罢了。QPR主帅转移了话题，“世界杯总算要结束了，我们也要忙起来了，估计你跟我一样发愁，队中主力几乎全都参加了世界杯，而且，不少还要打今晚的决赛……”

尼古拉斯很同意提姆，接下来，俱乐部主帅的工作会越来越忙，预计在圣诞-新年之后全面恢复赛季期的繁忙。忙碌并不让人头痛，让人头痛的正是提姆说的点。

提姆继续说着，“双方首发还没出，所以，我也就随便一问，你更看好谁？”

“他们势均力敌。”尼古拉斯也说的比较随意，但又意外的直接，“我猜英格兰赢。”

提姆有点惊讶，但他没有表现的很惊讶，他说：“我也认为是英格兰，尽管大家似乎都更看好法国。如果齐达内知道我们这么看衰他……算了，他不可能知道，我们都不会在节目中直接这么说……”

这场比赛如果真的要跟同僚聊，其实有得聊。不过，这个场合，大家都还有工作，尼古拉斯不打算说太多。提姆大概跟他一样。事实上，他来不及说什么，帕斯来催促他过去了。他跟提姆示了个意，转身往beINSports的直播包厢走去。

BBC的导播也来催促提姆了。提姆走进BBC的直播包厢，他看到，窗外，闭幕式的舞台搭建快成型了，看台上的球迷也越来越多了，球场即将被填满。就连他也觉得有点紧张了。

这可是世界杯决赛。它不仅是足球这项运动里最重要的赛事，它是人类所有体育项目里，收视率、关注度最高的比赛，没有任何一项赛事可以与之相比。

提姆坐下后看到加里-莱因克尔手忙脚乱。他无法想象克里斯汀此刻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

二十四年半前，1998年的法国热夏，那个叫做齐内丁-齐达内的男人才二十六岁。

那时候，我才九岁。陆灵闭了闭眼，她仿佛能看到那年夏天九岁的自己与爸爸妈妈在客厅里其乐融融看球赛的画面，仿佛还有球赛的背景音和那首著名的《LaCopadeLaVida》回荡左右，她甚至能闻到空气里漂浮着啤酒与曲奇的味道。而如果她没有记错，她是从那时彻底爱上足球的，她坚定不移地相信她的一生会与这项运动发生奇妙的联系。她说话一向亦真亦假，但这件事，就像她告诉记者们的，她一句假话也没有说。

她睁开眼，回了下头。英格兰全队都已抵达更衣室，他们正在更换训练服，她的目光掠过派崔克、菲尔、子翔、本杰明、哈利……

那时候，派特才一岁。事实上，1998年，英格兰和法国队里的一部分球员还没有出生，比如菲尔、本杰明、皮埃尔等等。

现在，齐内丁-齐达内是法国国家队的主帅。她是英格兰国家队的主帅。派特比二十四年半前的齐达内略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