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灵 - 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 - 长天大乐 - 玄幻魔法小说 - 30读书

☆、赋灵

卷一碧勒镇

仙遇楼的宁静完全消失了。

楼上楼下,街里街外,全都在谈论那不见新郎相迎便举身赴水的新嫁娘。

家丁家仆忙上忙下,从忽沱河中捞回来的人至今昏迷未醒。听闻正好仙遇楼有个云游至此的道人,如今正在施法救治。

传闻中昏迷不醒的新嫁娘,就在这议论声中醒了过来。

确切说来,她是被吵醒的。

破锣般的大嗓门响彻耳际,纸钱焚烧的烟雾呛得人生不如死。轮回台下走一遭,曾弋只觉头脑昏沉,四肢酸胀,不由得气沉丹田,准备发出这一世的第一声嘹亮啼哭。

“哇――”待她将小腿儿一蹬,赫然发觉哪里不对。

太长了,蹬不动。

破锣嗓门还在嚎,这回她听清了――那嗓子嚎的是“魂兮归来”。

招魂?谁的魂?

曾弋突然反应过来,登时睁开了眼。眼前一片烟熏火燎,周遭尽是锣鼓齐鸣。

何来初生的婴孩?何来第一声啼哭?

此刻,她,分明已是个初初长成的少女!

等等。

曾弋闭上眼,脑子里乱哄哄一阵。我不是该刚出生吗?这哪儿?什么情况?

――不是,我怎么醒着?

按理说,跳下轮回台,她本尊的神魂便会沉沉睡去,人间种种,便如浮生梦影,直至掌心莲开、垂死之际,才会醒来。

醒来受那裂魂之痛。从前十七八世,回回皆是如此。无一例外。

“你魂灵染血,需在世间轮回赎罪,洗净冤孽,方可重新做鬼,做个清白干净的鬼。”轮回台上负责看守她的大和尚了嗔是这么说的。

她那时神魂破碎,模模糊糊听了嗔这么一说,毫不犹豫就跳下了轮回台。

不为赎罪,也不为重新做鬼。她只想忘记一切。

所以每一世轮回,神魂睡去时,是她最期待的时刻。与这宁静的安眠相比,裂魂之痛算什么?

可这回她偏偏醒着。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这具肉身就要死了。

曾弋飞快将周身上下感知了个遍,确定这具肉身肢体俱全,既无堵不上的血窟窿,也没横七竖八的刀伤,显然并非濒死之际――那就说不通了。

投胎这个技术活,她早已干得十分娴熟,花草树木飞鸟虫鱼、山间走兽人间娇娥,世间活物全都体验了个遍,回回皆是投得干脆、死得从容,不推脱不逃避。

上回被百鬼撕成碎片、再上回摔下悬崖脑浆迸裂、再再上回被乱刀砍得血肉模糊――她说过什么吗?还不是兢兢业业,照跳不误。

细细想来,这会投胎也与往回一般,别无二致,不该出错。

――该不会是……和尚可怜她世世死相凄惨,让她生生将一个好端端的凡人给夺舍了吧?

一念及此,她“腾”地坐起身来,再睁眼细看,周遭一切尽皆陌生,毫无印象。青烟将房中一切熏得云里雾里,只有那挂在衣架上的凤冠霞帔,火红如云,烫人的眼。

还是个新嫁娘。

她只觉一阵牙疼,连带着额角青筋也跳起来。

见她醒来,破锣嗓子一声令下,满屋大戏终于收了场。

烟雾徐徐散去,曾弋双目扫过,但见床前站着个红领皂袍的道人,面色苍白,胡须零落,一看就是体虚之状。

隔着团团白雾,门口依稀站着个身形宽大的簪花老妪,身侧则是个绿衣少女,皆看不清脸面。

窗边还站着几个家丁模样的汉子,手里各自举着铙拎着锣抱着鼓,在要敲不敲间犹疑不定。

片刻安静后,门边人发出两声惊呼,紧接着便有两道人影扑到床边。

“小姐!!”绿衣少女抓住她的衣袖喜极而泣。

“少夫人!”簪花老妪握住她的右手老泪纵横。

曾弋未及应声,抬眼就见道人那高深莫测的脸上,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正向她瞟来。

――这双眼如同个纸皮窟窿般,没有半分人气。

她顿时忘了牙疼,心中一片雪亮。

***

仙遇楼中投水自尽的新嫁娘,被过路神仙道长救活一事,转眼传遍忽沱河两岸。

都说那新嫁娘被捞上来之后本已气绝,幸而遇到这位神乎其神的九道长,连夜作法,才让她还魂醒转来。

“多亏那蒲家小儿带来的道长,善缘啊!”

路人听闻此事,纷纷慨叹小儿灵性、道长高义。连带着对那女子的感慨,也从“红颜薄命,可怜可叹”变成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云云。

可见这仙遇楼,当真能遇着神仙。

客栈外传得沸沸扬扬时,客栈中同样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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