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浮尸
崔琰低着头,窘迫得直盯着脚尖,面前忽然现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他颀长的身姿遮住了阳光,一头青丝高高束起,清隽的面庞看不出任何波澜。
她伸出手,借力上马,盯着他的背,莫名红了脸。
策马扬鞭,崔琰一个后仰,本能地拽住他两侧衣袖,又觉得不太合适,松了手又差点掉下去,只得又抓住……
几个来回,依旧没决定要怎么办才好,陷入激烈的天人交战。
“别动。”低沉的喝止声传来,似是不耐。
崔琰僵住,不敢再动,如此别别扭扭地行了一路。
赤焰湖虽算不上大,但景色秀丽,因湖中长着特有的红菱草,颜色鲜红,每每夕阳西下时,余光打在湖面上,如烈烈熊火。赤焰湖因此得名。
湖边林立着几座大山,山脚平坦处有上千户人家依湖而居。
裴长宁一行在掌灯时分赶到焰湖县,因县令出城办事明日才能回来,他们便先行找了家客栈落了脚。
“邢大人,过来。”林秋寒朝邻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招手。
“大人有何吩咐?”
“从今日起,你们每人都要降一级。”
“大人,”邢鸣有些迟疑,“前些日子,大人已经给我们降了一级,至今还没恢复,还要降?”
“降了吗?”林秋寒讶然。
“降了。”邢鸣腹诽,给我装……
“噢,”林秋寒瞥向裴长宁,见他不为所动,“那就还这么着,你还当捕头,反正不少你的月钱。说不定,南临世子还大大有赏。”他边说,边向邢鸣使眼色。
邢鸣会意,很是兴奋地向裴长宁道:“多谢世子!”
“喏,可得好好嘱咐那些蠢东西,可别漏了馅儿。”林秋寒道,转头看向裴长宁,“我看你私下里跟人姑娘说明你的身份得了,虽说你藏在我这儿是为了行事方便,但若你真的对人家崔大夫有意,趁早明说。”
“闭嘴。”裴长宁蹙眉。
林秋寒正嘀咕着,忽见崔琰正从楼上下来,便招呼她,“崔大夫!”
“多谢。”崔琰坐定。
“崔大夫,同鄙人不用这么客气。太见外了。”林秋寒笑道,明眸皓齿,清如朗月。
崔琰不接话,默默吃饭。
“哎――崔大夫。”林秋寒似想起了什么,“你听说过南临世子裴川吗?”
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个名字,崔琰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他知道些什么?又见他眼里一片澄然,便稍稍放心。
“没有。怎么?他病得很重?”崔琰道。
裴长宁嘴角抽抽了两下,看向林秋寒的眼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咳、咳。”林秋寒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崔大夫怎么这么说?”
“大人同一个大夫提起素未谋面的人,不是生病是什么?”崔琰终于平静下来。
“慢用。”裴长宁放下碗筷,起身上楼。
唉――林秋寒心内一声长叹,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隔日一早,林秋寒同裴长宁用餐时因迟迟不见崔琰下楼,便问店小二道:“可曾见过昨日同我们一起的姑娘?”
“啊,”店小二想了想道,“那姑娘啊,今天一大早,我刚把门打开,那姑娘便背着药箱出门了,还跟我问路了呢。”
“她说去哪了?”
“说是去凌云峰。那地方可险呢,别说一个姑娘家,大男人都不定上得去。我劝了她不听,可真倔!”
“你可要?”林秋寒觑着裴长宁道。
“你是嫌知府的位子做得太稳了么?”裴长宁打断他,“案件不破,我看你如何交代。”
不装会死啊!林秋寒翻了翻白眼。
屋内,县令杜恒正向林秋寒一行人讲述案情:“诸位大人,大概在七、八日前,焰湖县有妇人王氏来报失踪,说是丈夫王礼外出不归,已有三日。下官派人寻了三日,一无所获。恰好此时,有人在赤焰湖上发现一具浮尸,已经一个涨成两个大,面目全非,但经王氏辨认,此人确是其夫王礼。”
“经仵作查验,死者口鼻中充满了赤焰湖中特有的红菱草,且手足僵硬,应是溺水后挣扎所致,又因身上并未发现其他外伤。初步断定为溺水死亡。”
“就在三日前,有人看见镇东头的屠夫许知像是被什么东西拖入赤焰湖中。噢,也就是传说中的‘赤焰水鬼’。大人有所不知,当地传说湖中有水鬼,被困在这赤焰湖中,必须要找到替死鬼,才能转世投胎。”
“虽说看见的人有不少,但谁敢下去救?眼见着许知挣扎着不动了,才有几个胆大的下湖把他拖上来,已经没救了……”
“验尸结果跟王礼一样,为溺水死亡。可两家家属并不认同,死死咬住二人水性好,不可能溺死这一点。况且接连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谋杀?下官不能妄断,故而上报知府大人。”
林秋寒点头,示意胡伯再次对尸体进行查验。天气渐热,尸体已经开始腐败,散发出难以言明的腐臭。
王礼的尸体肿胀得厉害,胸部以上的皮肤已经变成绿色。背部现出大面积的尸斑。手足僵直,指甲缝里亦嵌着少许红菱草,正如县令所言,这是溺水挣扎所致。
“啊!这……”胡伯指着尸体的双手骇然向着杜恒道。
只见尸体双手自手腕起没有皮肤,惨红的腐肉露在外面,森然可怖。
“噢,”杜恒解释道,“这尸体是本镇一个精神不正常的老叫花子发现的,当时他想把他拖上岸,不想还没用力,就把他双手上的皮整块的给拽了下来。这老叫花当场给吓昏了过去,现在还高烧不断、神志不清呢!”
“啧啧,泡得太久,皮肤都剥落了。”林秋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