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春天
简宁和江声相遇在春天。
在确定江声短期内不会离开后,简宁终于把这个故事和向澄分享。
向澄是惟一拥有简宁公寓钥匙的人,两人家长是同学,平时往来甚密。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非同一般。
“你还记得我初中的时候,跟着我爸的研究团队在山里待了两个月?”
向澄想起来,因为那是个特殊的冬天。
当年传染病肆虐,全国上下封锁。简宁的妈妈为抗疫上了医疗前线,爸爸简信良手头又有个研究项目,一直待在深山里研究大熊猫。
简宁一个人在家里封闭了很久。她很独立,谢绝了社区委员会的帮助,同时也委婉拒绝了向澄家的好意,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但是当时简宁所在地区的病例只增不减,让两位家长很是担心,所以等地区封锁情况宽松一些,在简宁检测出无感染症状后,简信良就立马把她接到了山里。
简宁就是那时候遇上江声的。
山里的老兽医与研究团队的关系一向不错,偶尔还会来送点好吃的给大家改善生活。
这天,他慌慌张张跑来,说孙子不见了,问有没有人瞧见。
老兽医的孙子也是前段时间上山的,八`九岁的小男孩不爱出门,是很安静的性子,从来也不乱跑。
老人说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焦急地在自己身前比划一个高度:“就这么高一个小娃娃,刚刚还坐在床上看书,我做个饭的功夫,人就没看见了。”
夜晚山里气温低,小孩也不认识路。
眼看太阳快落山了,一行人不敢怠慢,纷纷出动帮老人家找。
那座山很大,层恋叠嶂的林木铺下来,放眼望去就只剩下一片绿,要找一个大活人不容易。
简宁小时候在乡下待过一段时间,对乡间生活很是怀念。上山这几天到处跑,对地形很熟,便主动跟着一起找,简信良也很放心,只让她天黑前回。
“那后来呢,”向澄忍不住问,“找到没有?”
“找到了。”
就在天色将黑未黑,简宁打算返程的时候,她听到猫叫似的声音,很轻。
“他当时躲在一个岩洞里,”简宁说,“应该是大熊猫产崽筑的巢,里面很干净。他像在哭,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向他伸出手的时候,他只是看着我,不说话,也不出来。我没出声,就在洞口等着,陪着他。过了会,他自己就钻了出来,叫姐姐,还问我腿痛不痛。那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没有人知道江声为什么偷偷躲起来,又为什么那么轻易地被简宁带回去。
简宁只记得,那是自己第一次收拾起所有的温柔,捡起她从未有过的柔和与耐心,用一种不怎么舒服的姿势和一个素不相识的小男孩干耗着。
她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也许天黑了他们就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但是没有关系。因为岩洞里的小孩实在太标致了,简宁觉得这世上没有谁会舍得丢下他。
而那个不论天崩地裂都会陪着他的念头,只是因为,那个标致的小娃娃看起来太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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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包起来吗?”花店的店员询问江声时,他盯着窗外走神了。
江声点点头,稍后又反悔:“我自己来吧。”
江声去掉了那些装饰物,只用胶带浅浅地缠了两圈,便拎着花梗走了。
前来开门的是向澄,两人一来一往打了个招呼,向澄去找花瓶,打算把花插起来。
“她在厨房里面,”向澄指了下简宁在的方向,“可以期待一下。”
这是一场很小的聚会,主题是欢迎简宁回国,里面坐着的是周延,和江声在救治和安时见过一面,就很热情地招呼他入座。
客厅有些空荡,没有多余的装饰,显得冷冰没有温度,惟一彰显主人身份的是一个相框。
透过紧闭的厨房门,江声看到了简宁的背影,她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头发随意地扎起来,整个人浸在烟火里。
“家里有花瓶吗?”向澄打开厨房门问。
简宁说有,告诉她在哪里哪里。回头时她看到江声坐在浅白色背景的客厅,在和周延聊天。在油烟气从厨房游移出去之前,简宁关上了门。
简宁家里很少来客人,餐桌是四人桌。江声坐在她右手边,周延在对面。
向澄的消息来源比较多,所以席间不缺话题,加上周延是活泼的性子,两人说相声似的把气氛炒得恰到好处,不聒噪也不尴尬。
“师姐,你最近喜欢清淡的了?”周延看着满桌的菜问了一句。
“有点淡了吗?”简宁尝了菜,表示没有很大问题。
江声伸出的筷子在半空漂浮,随后又空空地回到只盛着米饭的碗里。
他小时候爸爸血压高,他妈做饭时口味都会刻意放淡一些。习惯了清淡,江声一吃油腻的菜就胃不舒服。
“我看是你外卖吃太多了,”向澄给周延盛了碗汤,“我吃着就挺好。”
周延接过汤,看了看江声,以及手里的汤,没有再发表任何意见。
“小江声研究生还没毕业吧,”周延自作主张给江声起了新称呼,说是这样叫亲近些,“什么时候答辩?”
“说是下个月。”江声闲聊的时候也会专注地看着对方。
离开校园几年,向澄至今还能想起自己的毕业噩梦,一脸为难地问江声:“还顺利吗?”
江声笑着说还好,引发了在场两位折戟毕业季的校友的一致讨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