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黑手师父栽在了盗墓团伙手上？……
幕后黑手师父栽在了盗墓团伙手上？……
张宏良虽是馆长,但向来和蔼，对程斯宙也算照顾，上回在医院,馆长还当着程医生的面,维护了他几句。
恰好,程斯宙也有事问他，摘下手套就连忙去了。
“张馆。”门开着的，程斯宙敲了敲才往里走。
“来了,坐。”张宏良亲自给他泡了杯茶。
程斯宙受宠若惊，起身接过茶杯，等馆长坐下后他才坐了。
张宏良与蒋韵礼是同辈人，略年轻他师父几岁,大概有个三五年也要退了。
他染过发，鬓角有几点藏不住的星白,因总是笑着，眼角的笑纹很深，像绿萝叶子上深深浅浅的叶脉。
“小程呐，你师父出事后，我一直想找你聊聊,又担心你没调整好,才拖到了今天。”张宏良双手搭在膝盖上,长长抒了口气,“我与老蒋认识好多年了，还说退休后一起喝茶、钓鱼,却没成想……唉……”
“张馆，我师父，是被人害死的。”程斯宙目光炯然,笃定地说。
“什么？！”张宏良面露疑惑，“警方通告不是说，车祸是司机违规操作导致的吗？”
“可是，我师父为什么会在除夕前夕跑去龙脊山？又为什么上了一辆载着瓷器的车？货车为什么会开进龙脊山深处？这些问题统统没有答案，”程斯宙越说语气越急迫，“馆长，您与我师父是至交，又带队发掘了龙脊山古窑遗址，您一定知道些什么？对吗？！”
“你别激动，先别激动，啊。”张宏良看他捧着茶杯的手止不住地颤抖，险些被洒出来的热水烫伤，忙安抚了几句。
程斯宙也不想在领导面前失态，他松开茶杯，用稍好些的右手按住颤得更厉害的左手。
他是做文物修复的，在师父眼里，这一行比拿手术刀的外科医生更需要一颗镇定自若的心，但现在，他已经没有了。
一个月来，他设想过无数可能，也骚扰过周邯不知多少回，意识中挂满散碎的线索碎片，却始终连不成完整的逻辑。
每至夜晚，自责与愧疚便化成万千箭簇，扎得他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龙脊山暮陶村古窑遗址，的确是我带队发掘的。”张宏良拍拍他手背，目光似穿过他，望向了渺远的地方，“那是一九九七年的事情了……”
对于当年的张宏良来说，有一个不得不提及的人，名叫闻铎。
闻铎在大学时，绩点优秀，工作后，能力更是不容小觑，不仅导师、领导们看重他，就连许多女同学、女同事都对他芳心暗许。
彼时，研究所年轻一辈的竞争很激烈，谁都想搞个大发现证明自己，闻铎也不例外，一听说暮陶村村民上报碎瓷片的消息，立刻就去毛遂自荐了。
张宏良比闻铎小几岁，刚参加工作，有项目也轮不到他，闻铎的事，他也是东一句西一句听别人讲的。
一九八八年，那照还与闻铎带队到暮陶村，挖了一年多也没什么收获，到一九九零年，考古队忽然与所里失去了联络。
研究所联系当地帮忙寻找，然而龙脊山分布着广袤的原始林区，警方出了人，也动员了当地的村民，但找了两三个月仍然一无所获。
半途折返的队员都证实他们进了深山，在大山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遇难几率远远大于生还几率。
研究所无奈之下，对外报了失踪，向家属赔偿了抚恤费。
再之后，所里调整了人才培养方向，在旁人眼里，那照还、闻铎、林寒贞和另外三名队员多半已经过世了。
然而，包括张宏良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想到，一九九三年的深秋，闻铎一行人竟然从龙脊山回来了！
他们因为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并且，林寒贞已经怀孕，孩子是闻铎的。
关于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寒贞遵守与巫姮的约定，没有对任何人提及碑灵村的事，只说他们困在山里，勉强生存而已。
但闻铎，却陷入了犹豫。
他如果说出来，所里可能会再派一支队伍前去发掘，功劳就成了别人的；如果不说，这三年的苦就白吃了，他又不甘心。
然而三年时光，又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三年前，闻铎是领导看重、同事崇拜的天之骄子；三年后，闻铎什么研究成果都没有，两手空空地回来，在所里的地位一落千丈，没人再把他当回事。
曾经嫉妒过他的人，更加防备他、针对他，不给他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
闻铎被安排去文印室，印资料、送报纸，哪怕他只能悄悄研究在碑灵村绘制的古迹纹样，也有人暗中举报，捅到了领导那里。
在领导的再三盘问之下，闻铎终于透露，暮陶村一带可能有古代遗址，但他们进山后被困在了山里，没有足够的资源进行勘测。如果再来一次，他能找到进山的路线。
领导又问，那照还怎么没一起回来？
闻铎回答的是，他们进山后就走散了，他不知道那照还在哪。
考古研究所经过综合研判，以龙脊山地形、地质情况复杂为由，决定不再进行勘测和发掘。
这样一来，闻铎的计划就全部落空了，他无法说服领导，一气之下，辞职离开了研究所。
“过了两年，暮陶村又上报，说大雨冲出了坑坑洼洼的地基，出于抢救性保护的考虑，所里让我过去看一看。我带队到了暮陶村，就在闻铎挖的方坑西侧18米的地方，找到了古窑遗址。”张宏良不无惋惜地说，他切身经历了那些，才明白什么叫造化弄人。
程斯宙全程被“闻铎”这个名字扼住了心绪，子川的录音，他听了一半就听不下去了，但他知道，闻铎是子川的父亲。
“您在暮陶村古窑遗址，发现了那件六耳瓷簋，是吗？”他急切追问着。
张宏良眼里的光黯了黯，否认道：“不，我们在清理遗址的过程中，遇见了盗墓贼。瓷簋是在古墓里发现的。”
长久以来，盗墓贼以敛财为目的，对文物古迹造成了毁灭性的损害。
更有甚者，以金钱诱惑一批愚昧村民，帮他们望风盯梢，一旦得知有考古工作者去哪个地方勘测，他们便抢在前面，找到墓葬，盗掘文物。
所以国内的考古人和文保人，都对盗墓贼深恶痛绝。
一九九八年秋天，雨后漫山大雾，一伙行踪隐蔽的盗墓贼进了龙脊山，直到雾气散去，才有个心细的考古队员在泥泞山道上发现了一道深深的车辙。
那个年代，暮陶村穷乡僻壤，全村上下都只能凑出两台拖拉机，但车辙明显不是拖拉机的，而像是一辆与解放牌重型货车体量相当的“大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