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此身因为钱吵架,说出去都丢人……
长恨此身因为钱吵架,说出去都丢人……
闻子川不明白,天底下有谁不想挣钱?谁不想多挣一点是一点,努力过上好日子?
偏就宙哥那么忌讳,一提钱的事,他就跟个炮仗似的,瞬间就炸了。
“子川,我们虽然不富裕,但也还没到弹尽粮绝的地步,真的没有必要去挣那个钱,我也挣不了那个钱。”程斯宙严肃起来简直不像他。
“为什么?我们多挣一点不好吗?就算现在花得不多,那将来呢?如果你还是跟我说,觉得自己能力不行,所以挣不了,这样的理由,我不接受。”闻子川不肯轻易让步,现在他最头疼的,就是那五百万的违约金。
程斯宙不想跟他吵,明明他俩都很在意对方,却为了钱的事吵架,说出去都嫌丢人。
他吸了口气,掐着眉心,竭尽所能地让说出来的话不要带情绪:“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不是考古或者文博专业出身,没有办法为魏总鉴定那些老古董,糊弄一两次还行,时间一长,他就知道我在骗他。”
“你做你能做的,不能做的,就说不能做,怎么能算骗他呢?”
“好,那我再说说我能做什么。我从事的文物修复,归在文保这块,顾名思义就是通过修复或者修护文物,达到保护文物的目的。魏经是多精明的人,他看似与我闲聊,有意无意地问起修复方法,我能回答吗?或许你不很清楚,修复和伪造之间的界线到底在哪,但如果我把这些透露给魏经,怎么保证不被外传,怎么保证不被有心人利用,去欺骗更多的人?”
“是这样吗?”闻子川有些恍惚,他确实不知道其间干系重大,原来不是什么知识和技术,都能拿去赚钱的。
程斯宙自嘲地笑了笑:“我甚至都不敢想,如果被我师父知道,我把他教给我的东西,告诉给魏总这样的人,他会不会罚我在树底下站五百年的规矩。”
闻子川想到某只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可怜猴子,心里满是愧疚,于是亲昵地拉了拉他的手:“算了,不搭理魏总了,反正他那么有钱,让他找别人吧。”
皮肤相触的瞬间,程斯宙立刻反握住他:“子川,我太怂了,对吗?什么险都不敢冒,活该做不出什么事业。”
“干嘛啊,又埋汰自己。”闻子川看着他笑,“总不能为了挣点钱,让你知法犯法吧?我又不傻。”
虽然没到犯法的地步,可程斯宙听着鼻酸,曾经也是这样的语境,他却得到了另一个答案。
他默默地把闻子川揽进怀里,温柔地抱着:“宙哥呢,只是个普通人,拥有的东西不多,但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会全部都给你。”
闻子川伏在他耳边:“我知道,我也是。”
两天后,终于发生了两件让人高兴的事,把闻子川从没完没了的焦虑感里拖了出来。
一件是,为灯博新馆的语音系统录制音源的劳务费到账了,另一件是,元旦漫展出场费的尾款也结了。
签约后零零碎碎存的钱,再加上这两笔,他总算凑够了五万块!
下午处理完工作,闻子川想赶紧把钱转了,又担心程斯宙不肯要,不愿意告诉他卡号,于是抽空去了趟银行,取出了一沓现金。
还债这么重要的事,得匹配一点仪式感吧。
闻子川私心作祟,取完现金,又到花店买了礼盒、超市买了胶带,回办公室亲手封装。
临到下班的点,办公室的空调好像坏了,大伙儿都冷得坐不住,纷纷关了电脑打卡走人。
闻子川收好东西,也准备走了,但看着还有人在加班,就去按了按空调,可惜没什么用。
“阿嚏——!”
编剧组传来一声响亮的喷嚏,闻子川扭头去看,皮诺特像只浣熊似的,缩在工位上半围着毛毯,边吸鼻子边敲键盘。
“你怎么样?事情不急的话就先回家吧,空调坏了,冷得很。”闻子川了解她的身体状况,也不知道冻感冒会不会加重她的心脏病。
皮诺特声音瓮瓮的,刚要开口就又打了个喷嚏:“没关系的闻老师,我把最后这点写完,写完就走。”
她多半已经冻感冒了,闻子川看她生着病还那么努力,敬佩之余更有种说不出的同情。
“身体不舒服就别太熬了,要不,去医院看看吧?”他关切地问了一句。
“瞧你说的,语气好像……”皮诺特说到一半忽然停了停,目光从屏幕转到闻子川脸上,语气黯淡,“像我爸爸。”
“对不起,我……”闻子川不是要教育她,只是关心,或许话说得急了些,显得有些冒犯。
“没事,我一年总有半年在医院待着,医院有什么好,阿嚏!”皮诺特抽了张纸巾掩住鼻子,“普通感冒而已,多喝热水就好了。”
闻子川瞥见她水杯空了,忙说:“那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说起来,皮诺特给他的感觉总是很熟悉,非要描述的话,就是在她面前不必摆出惯有的冷淡和疏离,偶尔遇见,闲聊两句,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大概是经常一起沟通剧本的原因吧,两个共情能力比较强的人,天生能产生更多的共鸣。
皮诺特抱着水杯慢慢地喝:“闻老师有时间吗?有兴趣聊聊新剧本吗?”
闻子川确实有事,但又不忍心拒绝:“嗯,八点前都可以。”
为了方便讨论,皮诺特把剧本大纲打印出来,递给了闻子川。
“瑰心?”闻子川看了看标题,心说,好文艺的名字。
皮诺特轻轻“嗯”了一声:“这个故事,关于我的两位爸爸。”
“为什么会想到写他们的故事?”
“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我从事编剧的时间并不长,本来想,先写点别的故事练练笔,但自从上回……可能,我的时间并不多了。”
闻子川事后问过程斯宙,皮诺特的情况怎么样。程医生说不太乐观,但不建议再动手术,最好是配合药物保守治疗,生活中也要特别注意。
医生通常不会把诊断结果直接告诉患者,他相信陈一蓝也没有说,可皮诺特这么直白地说出“时间不多了”,证明她了解自己的病情。
闻子川有点难过,他想劝,又不知从哪劝起。
既然她的愿望,是为两位父亲创作剧本,不如就陪她聊聊剧本吧。
“他们一直生活在国外,”闻子川快速翻阅着大纲,犹豫着问,“那……他们是合法婚姻关系吗?”
皮诺特摇了摇头,似乎在看他,又似乎透过他,望向了更远的地方:“他们没有长久地生活在一起,而是分别了整整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