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变故
陈逾白原本就一眨不眨的目送卫婵沅,见她晕倒,即刻飞身上前,抱起,匆匆离宴。
这一变故之迅速,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片刻安静后,窃窃私语之声骤起。
在刚才皇后晕倒的地方,一大片的血渍分外刺眼。
卫家父兄和秦善愣在当场。
秦善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心中万分担心,他知道阿沅的身体有恙,不曾想病情发展会如此迅速。
皇太后说道:“皇后许是身体不适,大家不必惊慌,宴会继续吧。”
话虽这么说,歌舞照常,但每个人之间的谈话都少不了对刚才场景的各种猜测。
很快这件事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帝都的大街小巷。
卫婵沅在床上躺了足足十多日,期间又发了几次病,吓得太医跪地求饶,整个太医院查找医书,研究药方,胆战心惊。陈逾白不理朝政,日日守在她床边,神情憔悴。
原本不想搞得如此大张旗鼓,却是隐瞒不得了,这次发病来势汹汹,不得不动用太医院所有的力量,而他自己也没了理政的心思。
卫家父子亲眼看见阿沅吐血昏倒,哪里放心得下,在紫宸殿外日日等候,整整十多日,人还没有清醒。
宫中人尽皆知皇后此次病重,还传出了重病难医,即将殒命的说法。
终于在一日清晨,她清醒了过来。
人虽然醒了,但身体早已是残败不堪。太医只是用上好的药材吊着她的命,也因着这些贵重的药材,休息了几日,她能起身了,第一件事就是催促陈逾白处理政务,不要因为自己耽误了政事。
许久不早朝的陈逾白处理完上奏事项,就在要退朝之时,吏部尚书忽然启奏,“陛下,皇后身体抱恙,后宫无人服侍陛下,皇家向来重视子嗣,臣斗胆,请陛下充盈后宫,择选嫔妃。”
一语激起千层浪,翰林学士,光禄、大理、鸿胪寺等少卿,还有各部尚书侍郎尽皆上前,“请陛下以皇储为重,择选后宫。”
卫瑞阳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段暄站了出来,“各位,纳妃乃是陛下家事,我们做朝臣的就不要多言了吧。”
“段丞相此言非也,”吏部尚书道:“天子家事就是国事,皇后病重是事实,陛下无子是事实,国无储君不稳,邻国就会虎视眈眈。自古以来,子嗣多则他国不敢轻举妄动,尤其是皇子们都是雄韬伟略之辈,国家自然昌盛,一直都有传言,君无子嗣,恐国之将灭呀。”
“大胆!”段暄道:“陛下睦邻安边、内政修明、不事征伐,乃是难得的明君。况且陛下身强体壮,保我大晟几十年安泰无虞,现在说子嗣之事是不是有点早呀。”
光禄寺少卿道:“陛下是明君,陛下身体康健,这些都对,但培养储君少则十余年,多则几十载,现在说子嗣正是时候,依我看,至少应该像先皇一样,靠近紫宸殿的十宫不应该闲置。”
段暄皱起了眉头,其实他也觉得这些朝臣说的没错,可他太知道陈逾白的心了,就像是魔怔了一般,装不下其他女子,不可能纳妃的,若自己不替他说话,整个朝堂上就没有人替他说话了。
陈逾白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他知道朝臣们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张胆劝谏纳妃,是因为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理亏,无法治罪他们,但究竟该怎么做,却没有人能左右他。
“此事,不得再论,退朝。”
在他所知道的历史上,确实没有一个君王如同他一般,只有一个皇后,既没有嫔妃也没有子嗣。
若是他和阿沅能有一个孩子那该有多好,起码这样他就能堵住这些人的悠悠众口了。
但他深知,成婚这么久,阿沅也没有身孕,许是真的无缘子嗣了,况且如今阿沅的身体如此糟糕,就更没有可能了。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他绝不会有负于阿沅的。说实话,即使现在给他一个美人,他也丝毫没有心思,只会觉得厌烦。
拖着吧,能拖多久是多久吧。
可这件事却一发不可收拾起来,每天的奏折都有朝臣提到此事,他统统按下不理。每日早朝必定有人提及,他也不予理会。
这里面定然有人是真心为大晟朝子嗣着想的,但也定有人是为了自己。选妃首选众臣之女,他们心里的小九九,陈逾白清楚。
虽然陈逾白口谕,朝臣劝谏纳妃之事不得让皇后知道,但这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况且还少不了惹事之人,他们是巴不得皇后知道的。
风言风语早就传进了卫婵沅的耳朵里。是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何况还是皇家。从小诗书礼仪的受着教诲,她知自己对于感情之事,不似其他娘子通达,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也深知如今陈逾白面临的状况,祖制如此,他又能拖到几时。
这个皇位他得来的不容易,若是没有继承者,百年后江山就要拱手让人,自己想要有孩子现在看来绝无可能,那就只有纳妃一条路可走了。
卫婵沅苦笑,自己能陪他多久呢?一月?一年?而他剩下的人生还很长,她爱他,是希望他好,不是让他被禁锢住。
她希望自己离世后,他仍然是幸福的,哪怕这份幸福不是自己给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这日晚膳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纳妃之事,陛下考虑的如何了?”
陈逾白放下碗筷,气氛瞬间冰冷了起来。
“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我没有纳妃的心思。常禄。”
“在。”
“去查一查,是谁在乱嚼舌根。”
“常禄,不用了。”卫婵沅开口阻拦,“没人乱说话,是我自己要问的,其实这件事,陛下不用瞒我的。”
陈逾白道:“阿沅,我早就说过,要为你清了后宫,独留你一人,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怎么能够失信呢?皇嗣之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自有想法。”
“你对我承诺之时,我以为自己能陪伴你永远,可现在看来是不能了,我们不能自欺欺人,说着违心的话,欺骗自己,要看向事实。是我没有福分为你生儿育女,但却不能自私的剥夺你享受天伦之乐的权利,你能说你不期盼当一个父亲吗?”
她一向都不是个自私的人,偶而去卫府时,陈逾白对孩子的喜欢,她是看在眼里的,自己会因为没有机会做母亲而难过,那他呢,明明还有机会,却硬要让他放弃不要吗?
“阿沅,你不能这么说,我是想要做父亲,但我只想要做我们共同孩子的父亲,而不是和别人的。”
“但你知道,我这风中残烛一般的身体,是不可能有孩子的。凡事都不能一概而论,要就事论事,如果我身体康健,是决不会同意你纳妃的。但是我陪不了你多久了,我想要在自己走了之后你依然能过的好,这种心情你明白吗?”
陈逾白眼眶发红,说不出话来,他低下头,盯着碗里的米粒,心好似针扎一般。
他明白,这种心情他如何不明白。当初在北狄中毒,马车上他为何要说那些话,又为何要让秦善带阿沅走,不就是想在以后的日子里,阿沅能过的好吗?即使那个让她幸福的人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