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 走丢的小姐回侯府了 - 风大雨大我好怕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207章

第207章

李平儿没有南渚那么冷冽,她在来江南之前,便给了冯观两条路。

一条是替他父亲昭雪,追责那个害了他母亲的村民,然后送他去北地谋生。另一条,则是先按下仇怨不提,靠本事以文章投拜帖的读书人,做厉王的属官,替她办事。至于报仇,那时候他位高权重,自可以讨个公道了。

“我的事情虽和郑守备千丝万缕的关联,可归根结底他并不知情。即便追责郑汝澄也不过是杖责二十,还能以赎金代罪。此事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却沾染不到郑守备分毫,如同鸡肋,留之无用。”冯观对自己道,“我当知道,若不是南统领举荐,种老夫人愿意给我一个机会的话,我的事也就尽于两年前了。”

如此说罢,冯观自然不肯选第一条。如果选了第一条,那就是真正的马前卒了。同那些拦在马车前,喊着“青天大老爷”的人又有什么不同,即便不是他冯观,换了任何一个人也能做。这两年,他不肯求南渚一句,不肯低头去看胥吏,正是不甘如此。

“我虽右手有疾。却也不坠青云志向,愿在笔墨之间一试身手。”冯观自言自语,他捧着白纸,并不觉得下笔有什么难的,关于江南的文章两年里一直在腹中,他有无数治理江南,道论辩驳的题材,可以保他通过。可临到笔下,却一字不落。

他忽然想,种老夫人,到底想要他写什么。

他是一个父母双亡,右手还有疾的书生,空有一腔怒气却无处施展,即便略有些才华,可也无异于纸上谈兵。

种老夫人,想要的是一个情绪激昂,愿意为她效死,却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吗?

不,若有知遇之恩,不知有多少人愿意为她效死。

种老夫人,想要一个能治理江南的能人吗?

他自问浅薄,兴许还不如当值过几年的官吏言之有物。正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那他要写什么,写自己如何愤慨与郑氏不共戴天?

这是下下策。

不,他还是要写郑秋申,他要写郑秋申不得不死的理由,这才是他坚持的地方,也是南渚和种老夫人看到自己的地方。

他只能赌,却也不是盲目的。

因为种老夫人给了自己两条善意的路。自己对郑汝澄显然是仇恨的,既然种老夫人对自己有善意,那么这个善意,无疑就是在暗示着,她第一个盯上的,就是江南守备,郑秋申。

冯观瞬间明白了李平儿的命题。

她不是在选择能诗善画的墨客,也不是选择文笔出众的士子,她需要的,是能答出这道题的人,是要知道她想法的人。

冯观心中满是兴奋,那些人白白投了许多文稿,若要真正能让李平儿入眼,他已经占了先机。

也许他想的不够远,办法不够好,只要他们的目标是一样的,那就没有错。

提笔落下,甚至都不需要打腹稿,就像是他想过无数遍一样,全篇只围绕着一句话来说——要拿下江南水道,还需先杀郑氏。

他也知道这不能全是私心。这两年里,他所有的心思,都在于想,要怎么替南渚更进一步,获得南渚的信任。

所有人都觉得世家最恨南渚,连带着南渚自己都在提防世家。众人都觉得郑秋申根基不稳,此刻拉拢为好,等他任期一过,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郑秋申自己也是老好人的模样,两头放水,只顾着捞钱。

这样的人,本该是最安全的。

所以这两年来,冯观一直闭口不提,即便有许多对着郑秋申明刀暗箭的主意,却一个都说不出来。

是啊,在南渚看来,郑秋申虽不妥,却不能动他。

他们互相制衡,也许才让南渚起势更快。

但冯观总在想,郑秋申是该死的,郑汝澄是该死的,这些人都该死,南渚要怎样做,才能把郑秋申的一切都夺过来。

他先从江南大势入手,军机两分,其一便是郑秋申。又提到郑秋申的族亲与世家并不亲密,眼下世家有意拉拢,南渚也示好几分,正是松懈之时,若是南渚起兵,便是最好的时机。

李平儿看过文章后,很快回了他一封信,“不曾想千金买马骨,倒是真叫我买到了麒麟儿。”

冯观这才松了口气,接着往下看,谁曾想下一句话便是“你这篇文章,没有可取之处,唯独立意标新。”

冯观如同嘎嘎叫的鸭子被夹住了喉管,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应对,再往下看,就是“偏这一点,已经胜过许多人了。”

冯观的心情如同从地面到云端,又从云端跌落地面,见到此话,总算才是站稳了心神。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果然,等来了种老夫人带着红云,贯日而出,要给他一片光明来。

听闻李平儿挂榜招募贤良,他第一个来拜访。

两人虽相交已久,可今日见面,却是第一遭。

冯观本以为种老夫人是个沉稳多疑的老妇,不曾想这位明眸善睐,站在那处笑吟吟地看着他,如同贵女一般。他一个激灵,纳头便拜道:“属下对主公的敬仰之情,如同高山仰止,徒揖清芬。”

“冯相公有搅弄风云的本事,日后必当出将入相,何必做此形态。”李平儿伸手扶起他。

冯观哪里敢想出将入相,他右手有疾,能入仕就已经极难了,可想到她背后的厉王……心中不免一片火热。是啊,若是如此兴许还有机会……只有如此了。

“属下已经筹谋了许多,只是谢十二郎忽然入府城,不知道可会有影响?”冯观低声问道。

“我若是谢十二郎,定然是以天下为局,邀郑守备同攻储良山,”李平儿淡淡一笑,“你猜郑守备答不答应?”

“郑守备早有此意,只是他瞻前顾后,也许并不会……”

“他会答应的,因为这次世家请来的人是谢十二。他的胃口已经满不下了,想要同从前的刘光茂一样,靠着谢家送来的贩酒生意,赚的盆满钵满。既如此,那就必须要保证,水路只能他说了算。这才是谢十二的底牌。而却若是郑秋申能拿下水路,不说酒水生意,便是盐铁也能沾手,郑家在江南何愁不兴,”李平儿微微一笑,“如今新帝势弱,倘若他再不拿下江南水路,只怕守备就要换人做了。他早早将本支族人迁来江南,也是做了这个打算的。他等的了,他的族人也等不了。”

原来如此。

难怪郑汝澄如此看重姻亲,难怪郑秋申急着揽财……似乎一切的一切,都有了清晰的预兆。郑家将郑秋申拱上这个位置,为的才不是什么钱,而是江南这块宝地。

李平儿也点点头,感慨冯观体察上意,心细如丝。久居山林中的人,只凭几句话的功夫,便能窥得全貌。

李平儿笑了,“谢十二来了,此事越发要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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