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夏葵睁开眼,昏昏然辨明这屋子的摆设,确认自己昨晚回到家里了。可下一秒,她又惊诧于自己竟然将叶雾白的家直接认同为自己的家。
习惯真的是件可怕的事,悄无声息中,就将人的感知慢慢同化。
窗帘缝隙已经大亮,她大概又睡到日上三竿。
屋外头很静。
他应该已经起了,但为了不影响她,他的动作很轻柔,或者出去晨练,或者躲进书房,仍旧保留一屋子的安静。
夏葵穿上衣服,走进盥洗室刷牙,面无表情地与镜子里的女人对视。短发稍长,额发垂过眉,发色也从银白逐渐褪出些黄色,发根的自然黑若隐若现。
掬起一捧水将面部打湿,将睡眼惺忪洗净,夏葵双手撑着台面,缓缓抬头,面色在灯光的烘托下,极度白皙,甚至有股病态的美感。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隐约觉得自己眉宇间的英气淡了些,许轻言前两天还说,觉得她变漂亮了。
有什么在由内而外,悄然改变着她。
她既烦恼,又莫名期待。
但她第一时间,本能的还是想要拒绝。
就如同昨夜今晨,他用最温柔委婉的方式告白,多进一步怕她反感,少进一步怕她不当真。
他说,他反思过了,在自己没能清楚表达感情之前,不应该先问她是否喜欢于他,破坏了他们之间关系的平衡。他也不应该用自己的观念去束缚她,他以为有实在前,精神上的连接应当水到渠成,可他忘了,在她的人生里,他是异类,更何况,她的乖张和不羁,根本不会将这两者划等号。
说到最后,感觉他把所有的错位和过失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这也不由令她联想到他的自白,好像父亲的怨愤,哥哥的早亡,母亲的陨落,都是因他而起。
他把温柔给了所有人,唯把孤独留给自己。
到头来,他还要谦卑又体贴地说一句,是我还不够好。
夏葵这种生长在野外世界,不顾朝夕,只争快乐的人,他的这种想法是十分泯灭人性的。
她不懂,他怎么才能做到包容这个对他不友好的世界,经历了什么自我修炼,才成为了现在这个温柔拥抱所有的人。
越了解他,越无法简单的定义他的个性。
可到头来,她也说不出多少安慰人的话,平时的舌灿莲花,那一刻,通通失效。她多少有点理解往日与她哭着分手的姑娘心中无法宣泄的纤细情感。
多情似她最无情。
有些话,能说出口,是因为不曾入心,那些文字和声音与己无关,装腔作势露出几分怜悯的同理心,好像就能把一切丢之弃之,恢复当初。
但凡有一分不想对方难过,一个字都会在心头百转千回。
她曾听许轻言说,梁见空从不对她说重话,从不叫她委屈。
她不以为然,觉得这是情侣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是,往往最简单的事,最是考验人。
她的本能给了她许多拒绝的理由,可在夜色中,面对那双仿佛在说“不论你说什么,我都能接受”的眼眸,她有所动摇。
她说了很多断句,像是没学好语文一般。
“我不擅长恋爱,不论对象性别。”
“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对吧。”
“当然,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可我不是那种找兄弟随便打一炮的人,让我想想,怎么给你个说
法。”
他倾听的姿态,充满了善解人意,听到她说给说法,不由笑了,给了她喘口气的机会:“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你不要有负担。我也没想到会在这么特殊的时候遇见让我说出这种话的人,大概这段时间我喝了太多酒,把前三十年的酒都补上了。但这么认真的事,我又怎么好归咎于酒。我这个年纪,过了死缠烂打,轰轰烈烈的阶段,也不爱说那些小孩子说的情话。你说现在不合适,那就是我的不对,我不会再提,你想见我的时候,想聊一聊的时候,随时告诉我。”
对于常惹桃花债的人而言,夏葵觉得这一次,她是种了一棵桃花树,还是茁壮成长的那种。
即使她知道,他们之间还存在许多看不见的问题,包括他对她有所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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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葵换好衣服,打起精神,今天是第三天,他们给方剑名最后的期限,还有波仔那里也快有消息了。
门外,客厅里,空无一人,她又到厨房里倒水喝,转悠了一圈,都没看到叶雾白。
最后在餐桌上看到一张便签纸,他去趟超市,早餐煲在电饭锅里。
大概这也是他的体谅,避免一大早起来四目相对没有缓冲的尴尬。
他留下的早餐是清粥和小菜,很适合清晨还没睡醒的胃。
夏葵没坐在餐厅里,捧着粥靠在沙发里,粥得火候正当好,暖暖糯糯,入一口小菜,萎顿渐消。
这么宁静又舒适的早晨,令她有些着迷。可惜,这片祥和,很快被手机铃声打破。夏葵从心里诅咒这个破坏她情绪的致电人,但当她看到来电名后,又默默地收回。
“波仔。”
“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听筒里的声音没有起伏,开门见山。
“坏消息。”
她喜欢先苦后甜,小时候妈妈总对她说,做完作业再吃的蜜瓜最甜。
“没什么异样,他的电脑里没有你说的十二年前医药事故有任何关系的资料。不过,我还是筛选了一些可能有用的东西,你找台电脑收一下。”
夏葵手边没有电脑,不过叶雾白说过,他书房有,如果她需要使用,随时可以,但她还没进入过那个领域。像她这种看书只是为了追女孩的俗人来说,书房就是摆设,不过是用来一帮大老爷们儿抽烟开会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