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告别她后知后觉,没有准备
第92章告别她后知后觉,没有准备
十日之后,惠王派人来接沈芜瑜和小树入京,沈莲岫也带着安安一同随行。
沈芜瑜近来着了风寒,一路都在咳,面色潮红。
到了府邸前,沈芜瑜下了马车,却看见惠王竟等着她。
她腿一软,惠王便立刻将她接住。
“怎么咳得这么厉害?”惠王一眼就看出她不舒服。
“略感了风寒罢了,吃些药就好了。”沈芜瑜看了看惠王,“殿下怎么来了?”
惠王笑道:“自然是等着你来。”
结果沈芜瑜听后并没有说话,反而一脸试探地朝里望了几眼。
“你放心,”看着沈芜瑜犹疑的模样,惠王立刻说道,“王妃她们不在这处,这里只有你和小树住。”
沈芜瑜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只是还没等说话,便又咳了起来,沈莲岫见状便上前扶住她,道:“这里风大,妹妹受不得风,还是赶紧进去吧!”
惠王不置可否,却没有跟着沈芜瑜进去的意思,只是说道:“本王还有事,就先不进去了,一会儿便传太医过来为你诊治。”
“不用这么麻烦,免得传到了那边去,又要说我拿乔。”沈芜瑜道,“我姐姐略懂医术,这几日也都是她照顾的我,让她给我治便是。”
惠王没有反对,点头对着沈芜瑜说道:“你好好调理着,本王过几日再来看你。”
他也没有再多做停留,说完之后便骑上马一路远去,沈芜瑜站在门口目送他,满目都是马蹄扬起的尘土,四周冷清寥落,早已不见昔日繁华景象。
之后几日,沈莲岫便一直陪着沈芜瑜,沈芜瑜要用的药方依旧是沈莲岫开出来的,但抓药却不是她去抓,全由惠王安排的人一手包下,确认过没有问题才会传递进来,因沈芜瑜不愿别人伺候,说怕被王妃害了,再加上一时确也人手不足,煎药等事便都由沈莲岫去做。
沈莲岫心里还记挂着杨氏等人,又多日不见周临锦,也无法向他询问情况,她有心想自己出去找人,然而京城眼下乱得很,从前的皇帝自不必说,惠王已杀了皇帝所有的子嗣,以及一部分皇室宗亲,杀戮甚至仍旧在继续,到处都是拿人杀人的,纵使是有心也无法成行,更何况就算是提出要出去,他们也未必会放走她。
就在这样的心焦之下,有一日深夜,却有人将周仪韶和珠儿送了过来。
沈莲岫大半夜地被叫出去,一时也心惊肉跳,以为是周临锦出了什么事,好在却见到了一直想见到的人,大喜过望差点哭出来。
她连忙将她们迎了进来,又让人去煮茶烧饭,自己先带着她们去沐浴更衣。
等周仪韶和珠儿换了衣裳出来,热腾腾的饭菜也摆上来了,沈莲岫知道她们吃了许多哭,这段时日也没吃过什么好菜好饭,于是也不问她们什么,只让她们先赶紧用饭。
珠儿瘦得面色发黄,哪有从前国公府小千金明珠光华的模样,至于周仪韶,比起珠儿还是个小孩子,她便有更多的心事,几重折磨之下,已经憔悴得没有了人样。
看见热饭热菜,珠儿倒是立刻就吃了起来,周仪韶举了筷,却一直没有下筷子。
沈莲岫见状,便对珠儿道:“珠儿吃完了就和安安一块儿去睡觉,床已经给你铺好了,今晚你挨着安安睡。”
珠儿应是。
周仪韶的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为了不让珠儿也跟着难过,她起身走到内室去,沈莲岫跟随其后。
“阿姐,东西还是要用一些的,”沈莲岫一面说,一面倒了热茶给她,“已经这样了,自己可不能再倒下。”
周仪韶侧过身去,一直拭着眼泪,许久之后,她才慢慢平复了心绪,咬着牙道:“谁知道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呢?阿圆,母亲她已经走了,当时国公府出事,是阿弟的同僚将我们三人藏了起来,但来抄家的人没有发现我们,便一直在城中搜寻,母亲的身子本就不好,忧惧惊悸之下,没几日便熬不住了。”
沈莲岫的目光一黯,方才只见周仪韶母女,没有看见杨氏,她心里便知道不好,但因为周仪韶和珠儿刚来,她也就没有问,想着等她们吃完再睡上一觉再说。她虽然和杨氏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杨氏还算是个一个不错的婆母,从来没有为难苛待过她什么,甚至连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再如何她都不该是这个下场。
这时婢子已听了沈莲岫的吩咐,舀了一碗白粥过来,配着一碟子小菜,沈莲岫将碗递到周仪韶面前,周仪韶便接过来,勉强喝了半碗才放下。
“你们走了之后,我日夜忧心着,还要去宽慰母亲,其实我也做过最坏的打算,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先出事的会是诚国公府,我父亲战功彪炳,又对朝廷忠心耿耿,为何会因二房这种根本就不值一提的旁支而怀疑我们?再者,难道阿弟在朝中这么多年,还看不清他的为人吗?”周仪韶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一圈儿。
沈莲岫忍了忍,最后也没忍住,也跟着叹了气。
“周临钰害了祖母害了父亲,自己跑了,又把我们全家害惨了,”周仪韶这段日子一直自己默默承受着,今日见了沈莲岫,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哭着说道,“祖母也是糊涂,要是当年就肯让他们二房分家出去单过,而不让他们几个人面兽心的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大家不时常相见,各过各的,或许如今也到不了这个地步,结果这么多年吃国公府的用国公府的,祖母最宠爱的也是周临钰,却养出来了什么东西?”
“那么婶母他们呢?”沈莲岫问。
“没了,”提起这些人,周仪韶的脸上并没有悲悯,“除了我们,国公府没有人留下来,这是二房的报应!”
沈莲岫叹了叹,又问:“你见过二郎了吗?”
周仪韶摇头:“没有,但是我知道是他把我们找到的,先前我们被人藏了起来,之后城破,便彻底流离失所了,我也不敢将我们的身份声张出去,只找了个地方躲着,阿弟费了不少力气才寻到我们,他找到我们之前,我和珠儿已经三四日没吃过东西了,若不是他,我们这会儿恐怕已经饿死了。”
接下来,周仪韶又与沈莲岫说了许多话,但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都没有提起周临锦如今在为惠王做事的事。
直到夜深,珠儿早已与安安一同睡去,看着周仪韶差不多也已经发泄完了,不会再憋着,沈莲岫便也催促着她去睡觉。
而沈莲岫自己,则是悄悄地从自己床上一只软枕中,小心翼翼拿出了一包用布包裹着的东西,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些散碎的药材。
沈芜瑜的病半真半假,一多半是为了那件事而装的,虽然她们两个的行动并不自如,但沈莲岫早就已经想好了办法,她把所需要的药材掺在沈芜瑜的药方中,每隔两三日便给她调一个药方,就这样将东西一点一点凑出来,完全不会被人所察觉,就算让别的大夫来看,也不能看出什么问题,最多就是某一样药材不是那么对症,但无伤大雅。
也有像细辛这类的药,沈莲岫加在了每一剂的药方中,但散剂中剂量极小,看似是给沈芜瑜用来温肺化饮的,只是若每帖药中的细辛都被摘出来,积少成多,细辛不过钱,多了便能致使人麻痹,派上大用场。
周临锦并没有和她说过,那一日他究竟要做什么,但她大抵也能猜得出来。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凑出来的那包药半晌,其实这里的东西已经差不多全都齐了,如今也只是等着那一日到来。
当时在快要进京前那夜与周临锦相见,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到分别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实感,直到如今,一日一日地想着,才惊觉这一面,或许不会再有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沈莲岫不会奢求其他,只想着若能再见上一面,那边很好了。
至少不会像前一次一样,她后知后觉,没有准备。
告别也是要有准备的。
可是就算沈莲岫这样想着,她也始终没有再见到周临锦。
一直到前来勤王的援军到达京城这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