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季夏灼！季夏灼——”

褚嫣死死环着季夏灼的脖子，完全不怕把她勒死。

不愧是千里战马，长鞭一落便是一骑绝尘，疾驰的神驹像它主人一样为战场而生，因而可谓是完全不顾褚嫣的死活。

褚嫣觉得自己不像在颠簸的马背上，倒像是赌坊里被摇散了的骰子。这下五脏六腑都和蛋黄似的晃个均匀。

季夏灼一手勒着缰绳，速度不减，冲在了全军最前，另一手居然还能得空拍拍怀里人的后背。

“鸣雁，擡头！我要放手了。”

“不要！”褚嫣简直快破了音，仍是保持着埋头鹌鹑的姿势。

季夏灼却说到做到，放开了在身后托住她的手，换过了同时把握缰绳的手中的长枪。

藏着的鞑靼骑兵虽被惊动，但无耐他们兵贵神速，一时尾大不掉落在后面的来不及跑，两军立马交锋。

“褚嫣！睁眼！”季夏灼怒吼一声，随之哗然一记红缨枪将一个骑兵挑下马。

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兵刃相接的刺耳声音，闻到掺着血腥和风沙的边塞风。她感觉自己快要掉下马去，被喧哗的、杀红了眼的众人乱脚踏死。

“褚嫣！你配当什么太后！给我睁眼！”

身后猛然刺来的刀刃直冲季夏灼后心，她像是背后长眼，一个侧身弯腰，那沾着热乎人血的刀贴着她耳畔穿过。

哪怕是差个分毫，不是当场毙命也是不可设想的重伤。

但季夏灼完全不会后怕一样，反而兴奋地眼前一亮。那刀既然没杀了她，便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红缨枪接着刀刃，金属相摩擦几乎溅起火星，褚嫣耳膜刺痛，两手因紧紧搂着救命稻草，竟毫无办法。

“你是会骑马的！褚嫣！你忘了吗！”

你忘了吗……

刀枪剑戟还在尖锐鸣叫，耳膜嗡鸣似乎已经超脱了附和，季夏灼清明、穿透力极强的声音似乎将周遭一切都隔绝开来。

她确实，她是会骑马的！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倒是说呀！说呀！

褚嫣怔然，爬满整个山头的山匪竟是此般凶神恶煞——不是断了只手就是满脸凶疤的魁梧大汉。

天快黑了，整座黑山在夜风中战栗，星星鬼火可见匪徒人数不下百人。

冷风呼啸，令人不寒而栗。

“你是哪儿冒出来的？”“小姑娘家的来爷儿们这地界儿玩啊？哈哈哈哈！”“跟了哥回去做压寨夫人好不好？”

“殿下……”身边伺候的丫鬟发着抖，眼神充满恐惧和祈求，仿佛在说快告诉他们，告诉他们你是公主把银子给了保命要紧！

褚嫣跟些许客商结伴出行，并没有袒露身份，没料到竟这么不巧地遇着了山匪。

他们的车马也雇了镖师打手，但这边野山头毕竟是地头蛇盘踞着，这是条多长的蛇，是蛇还是虫都不得而知。

若这些人已是他们倾巢出动那便不必忌惮，但他们若还留有后手就不一定打得过了。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几个没胆子的富商已经抖着腿想把盘缠都交了走人了。

这是人之常情，是人遇到危险时的一种本能，仿佛把浑身最硬的那块儿地方丢出来，舍弃了或只是吓唬吓唬人，就可以抱着脑袋和软弱逃离灾祸。

这是褚嫣头一回独自遇上这种事，以前走水路遇着水盗好歹身边还有武功高强的季夏灼，但这次她没跟来，只剩她一个毫无功夫的弱女子。

她不是不害怕，或者是她的心跳已然快超脱了极限，然而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与自己的本能对抗。

遇着野狼的时候，羊群的慌乱才会愈加死伤惨重。

“哈哈哈哈！我当是什么？不过就是几个山头强钱的野猴子，”褚嫣嚣张的笑声划破沉寂和夜空，她转头冲零头人说，“帮主，不至于连这群歪瓜裂枣也要观赏一番吧，猎奇也须有度，丑得我真是吃不下去晚饭！”

山匪大骂一声，喝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娃！今晚我就要把你的内脏烤来吃！”

褚嫣横眉冷对，“我呸！狗贼也不睁开狗眼看看！姑奶奶天机阁三弟子‘柳叶锋’是也！小小蟊贼还不配姑奶奶动手！”

“你……”对方一时被这名号震慑住。

若是这行人有江湖中的狠娘子“柳叶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原本就是恐吓带着威慑，这下竟更不敢贸然上前。

“小丫头片子吓谁呢？”一个刀疤脸大汉眼睛瞪得凶狠，但竟也未上前一步。

褚嫣不搭理，嗤笑道，“帮主，还不快些行路？我小师弟‘活鬼曦’今儿个生日，我还不想弄得让人见血，晦气，赶得及还能再给他添两张九绒鹿皮！”

山匪闻言更是抖上三抖，“感情这些都是给那‘活鬼’的生辰礼？”

这谁还敢动，别提不要命了，那“活鬼曦”单是名字就令人恐怖，没人敢提，听说那邪乎玩意儿早就不是人了，但不人不鬼仍得半死不活，很像天机阁“行走人间”那些的做法。

这“活鬼曦”不但活人怕，死人更怕，听说就连仇家死透了都要撕碎、吞吃人家做了鬼的魂，“活鬼曦”居处无不如同悲鸣萧萧的乱葬岗，全是孤魂残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凄厉惨叫。

转眼间，褚嫣已经骑了马走到商队前，领着头正要走。

有的小山匪没听得多少江湖上的事，还欲阻拦，“丫的！到嘴边儿的鸭子怎么能让他们飞了？”

褚嫣抽出怀中折扇，似是随意地轻转柔荑，那银缎面的折扇在月下泛出兵刃般的寒光，翻飞旋转如柳叶飞刀，匪首几人不寒而栗。

然而下一秒并未等到江湖传闻的见血封喉。

褚嫣捉弄人似的仰头大笑，骑马打头，领着众人不急不徐地离开了这段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