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完结)

第一章(完结)

树梢上的积雪落了不少，当空的红日有着细碎的暖意，但比起往年的寒冬，冷冽的寒意却是过之有余。

青衣人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并不惹眼，他撑着并不花俏的油纸伞，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四重的檀木盒，盒子的做工很精致，与青衣人的一贯风格不符，他静静地站在府邸大门旁，笑得温柔，看着大门，目光缱绻而又悠远……

“吱一一”一名小童有些费力地推开厚重的大门，看到站着的青衣人，并不感到惊讶，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道，“少爷让莫公子进来了罢。”

青衣人点点头，将油纸伞收好，动作轻柔地将檀木盒护在怀里，跟着小童的步伐看似缓慢，实际上却快得很，“远青，是在前堂侯着？”青衣人忽然出声。

“嗯。”引路的小童应道。

前堂的布置格局很简单，却有一种低调的奢华。屏风是出自绣月阁，精巧绝伦，用的是上好的天蚕纱和沉香红，上方典雅的水墨画乃有名画家戴斜阳所作，屏风正中放置一桌两椅，两侧又各有四椅相对，均是以伏林木所制，地上铺着毛毯，是用塑绒耳的皮毛织成。

少年慵懒地倚在椅上，眉眼精致，冷淡如梅。青衣人进了前堂，衣摆上沾染的雪，磨蹭着没入柔软的毛毯，将洁白的皮毛渐染渐深。少年瞥了他一眼，不语。

“远青，这是你要的膳食。”青衣人把檀木盒放在桌上，看着少年，语气中夹杂着期待。

“不必，我已用完膳。”少年语气冷淡。

“可昨日所言……”青衣人的笑容有些僵硬，眉眼间染着失落的色彩。

“昨日我有说过什么吗？”少年勾起一个弧度，恶劣得令人发寒。

“兴许是我记错了吧……”青衣人笑着，拢紧了袖口，真是有点冷……

“莫公子，还有事？”少年即刻下了逐客令。

“不，那我改日再来……”青衣人提起檀木盒，缓步走出前堂。

“对了，下次记得把斜阳带来。”少年的语气不免带了温柔。

“嗯。”青衣人身形一顿，继而又快步离开。

少年静坐着看青衣人身形渐远，黑色的眸子里沉淀着化不开的冰冷。

客栈里很安静，青衣人的脚步声便犹为明显，掌柜看了他一眼，并不理会，任他的身影消失在阶梯处。

青衣人轻声地打开房间的门。

木床上躺着一位少年，眉眼如画，乌发如墨，白色的床纱朦胧着，似那画中人，只可欣赏，不可惊扰。

那或许是画家独有的安静，青衣人想。

他擡起漂亮的右手，揉了揉那人乌墨的脑袋，“斜阳，该醒了。”青衣人的声音很温柔，清清浅浅，但又十分舒服。

那人闻声，缓缓睁开了双眼，乌黑的瞳仁没有刚醒时的茫然，倒像是无尽深渊，所有的情绪都沉入其中。

“以后叫我起床不要摸头。”那人冷冷地说。

“嗯……”青衣人轻声应下，手指有一瞬发僵，便收回了袖口。

“檀木盒里的食物我热过了，等下洗漱完就用膳吧。”青衣人说道。

“嗯。”那人应声。

冬天的风有些湿润，迎面而来不免有些凉意，青衣人挽着袖口轻轻抚平面上的水珠，从窗口看那一轮骄阳似火，仿佛能融化冰霜千里。

“冬天很快就会过去了……”他对自己说。

又仿佛看到了那年冬天，他跪在雪地里，冰渣子扎着膝盖，寒风肆虐得砭骨，但他还是会想，沐远青终究没有那么爱斜阳，不然又怎会只让一个不相关的人跪了一夜，青衣人怕是癫狂了，又怎会想不到沐远青照顾了斜阳一夜。

青衣人叹了口气，摸着湿润的脸，便挽袖抚平了。

一一一一

将爱养成习惯，然后被习惯左右。

“斜阳，下午你便去沐府吧……”青衣人看着洗漱完的斜阳，心里有些酸涩。

“你又要外出。”斜阳瞟了他一眼，眼神微冷。

“嗯，或许很快就不用了……”青衣人意味不明地说着。

“呵，但愿。”他讥诮道，眼里是一成不变的冷漠。

“嗯，但愿吧……”青衣人应道，温柔地笑了，可谁也无法看透笑容的背后。

现在时候尚早，青衣人已备好缰马，买了一些路上充饥的干粮，趁着天色正好，便匆忙出发了。

碧落庄离这里也不算太远，但也要两三天的时间才能抵达。

碧落庄坐落在雪山脚下，他曾去过两次，一次是为了好友云如烟，一次便是为了他的爱人一一沐远青。

他说要碧落庄的黄泉茶，青衣人就连夜赶路，为他去求那黄泉茶，那茶虽好，却无人敢取，只因千金不换，却要命一条。若不是有云如烟的帮助，拖缓了时间，只怕是死在了碧落庄上。

他最终还是把茶送到了沐远青手里，与云如烟往日的情谊，便也是断干净了……他神色有些黯然地想，紧抓缰绳的手被勒出一道红痕。

对了，后来呢？被沐远青当众扇了一巴掌，说他什么来着，好像记不清了，对呀，只是好像而已……

窗外又飘起雪。

少年站在窗前，他身着一袭青衣，墨色的长发垂至腰间，病态的肤色似乎能与窗外的白雪融为一体。

“斜阳，你身子不好，不能吹冷风。”沐远青走近斜阳，神情温柔地为他披上一件披风。

“我的身子到底是落下病根，服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现下那区区冷风又何妨？”斜阳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

“喝了那黄泉茶，便有暖血的作用，你不用担心，那病迟早会好的。”沐远青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