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厉淮安抬头看着他,他眼睛里蓄满泪水,忍了十几年的眼泪,此刻一下子全流出来了。
“真的,你应该知道有这么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只为增益其所不能。”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郑重的说:“我发誓,你现在所经历的,都是为了未来更伟大的成就,姜萍一定能看见你成功的时候。”
“你要真对得起姜萍,就好好活着,拼出一条路来,对的起她这一辈子的期望,也要对的起小唐的责任,更要对得起你自己,没有任何东西能决定你的路,如果坚持不下去,就想想,决定一个人是生是死,不是心跳停止的那个时候,而是你遗忘她的时候,所以,哪怕是为了证明她还活着!你都要去努力给自己闯出一条路来走下去。”沈谦死死盯着他,这些话是他真心的劝告,为逝者找到真正的归宿,便是让生者活出更坚强的生命。
……
沈谦并不知道,那一刻的厉淮安重新找到了生命可以倚靠的力量。
他蓄满泪水的眼睛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忽地痛苦的皱眉,像是忍受了巨大的委屈,他猛地扑上去用力的抱住了沈谦。
沈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有些愣,很快反应过来,他同样紧紧的抱住对方。
“你说的……”厉淮安颤抖着,咬牙道,“不能骗我……”
“不骗你。”
两个少年,在窄小的房间,紧紧拥抱很久,光像有了默契,铺洒在两人的肩头,发着耀眼的金辉。
……
腊月初一,满街红条飞扬,热烈的预备欢迎新春的到来……
害死姜萍的人已经被执行了死刑,在姜萍的葬礼上,只有两个人。
姜萍在良渚没有亲人,她年轻的时候独自出门闯荡,被老男人骗了感情和身体,一个人生下了小唐,不得已走上了□□这条路,这一走,就是把一辈子搭进去了,再也摆脱不了他人的闲言碎语。
沈谦看着堆砌的杂乱的土堆。
厉淮安跪在地上,他慢慢头磕地,缓缓抬起脸,眼眶泛红,看着墓地。
“妈,我会照顾好小唐……我会努力,不吊儿郎当了。我知道我的责任,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远处有鞭炮爆竹声响……有人欢笑,有人吵闹……空旷的土地,抓起的是黄土,埋下的过去……
芸芸众生,熙来攘往。
……
弄完姜萍的葬礼,厉淮安这些天就待在家里,他忙着一些东西,关于查询成人自考,还有一些资料,应子也见不着他人,都知道他要些时间来缓缓,也没人再去打扰了。
良渚的天似乎不是那么冷的耐不住了,但是这样的暖也仅仅持续了几天,天又一下子陷入南方的冰窖里,冰的湿冷扎手。
大马路边上有昨夜下雨留下的积水,带着点薄冰,沈谦闲着没有事拿着外婆搁在门口的扫把沿着院子扫了一圈。
他手原本就白皙,握着冰冷的扫帚把子,手骨骨节上冻得泛了红,有白里透红的好看,像玉瓷一样。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拿着扫帚沿着小院子来回走了几圈。他走了几圈,妮妮就跟在后面走了几圈,最后他停下来了,抬头看了眼天,是冬天固有的雾霾蓝,还有几棵枯枝直耸入天的气魄。
心里闷着一股气,堵着实在是烦躁。
外婆提着被子出来,看了看天,发现今个天气不咋好,太阳都没出来,她抖了抖被子又进屋,走两步朝屋外喊:“谦谦啊,你别扫了,今晚肯定还要下雨。”
沈谦应了一声,随手把扫帚搁在墙角。
杨晨估计是要出门,他换了一身衣服,原本胡茬青冒的脸也收拾的干干净净,看着年轻了几岁。
他出门就瞅见了院子里的沈谦,脸上带着笑,沈谦能看出来那笑容带着尴尬。
人都是记忆动物,任谁也没法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即使过去了三年,对沈谦来说,三年来的每一天都会梦到这件事。
不过长辈终究是长辈,沈谦还是点了点头:“舅。”
杨晨估计没料到沈谦会开口这一声舅,他那张国字脸僵了,很快反应过来摸了摸光洁的下巴说:“嘿,起来那么早,没多睡会啊。”
沈谦淡淡的说:“睡不着。”
这话似乎就卡在这了,杨晨不知道该接什么,他看了眼沈谦,又看了眼院子,硬邦邦的扯着话题:“年轻人还睡不着啊,我这岁数大的倒头就睡,呼噜声也响……”
沈谦嗯了一声,要进屋的样子,杨晨让开了位置站在门旁边看着他,沈谦经过他面前时,杨晨鼻子皱了皱,忽然对着他背影说:“你是不是还记着那事?”
他声音不轻不重,刚好只有沈谦听到了,外婆还在厨房收拾碗筷,杨子明坐在沙发上连麦玩游戏,屋子里一片静谧。
杨晨看着他停下脚步,苦笑了一下又说:“你是记着呢吧……我当时也是没控制住,讲话没有顾虑……你当时还是个孩子,我就把你给说进去了,这事,是舅舅的不对。”
沈谦觉得很荒谬,特别荒谬。
他头也没回:“这事就这样吧,我不想谈。”
“沈谦,你要是还怪舅舅,舅舅现在给你赔个不是。”杨晨向前走了几步,能看到沈谦攥紧了拳头。
“舅舅。”沈谦舒了一口气,回过头看着他那张脸,“我没资格评价长辈,就像我已经死去的弟弟,谁也没资格说他,更没资格把他的事拿出来诅咒任何人。”
杨晨说不出话来,他的脸色越来越难堪,站在原地不动,厨房的外婆听到了动静,她放下碗走了出来,杨子明手顿了顿,没有吭声。
“谦谦……”外婆轻轻的喊他。
沈谦深吸一口气,烦躁像心里的种子破土而出,愈发焦躁不安,那股一直憋着的火气,终于克制不住了:“舅舅,你不应该问我原不原谅,你应该问小宁,你应该问问他。”
被说的不是他沈谦,而是死了都还被拿出来说的沈子宁!是他的亲弟弟,是那个不过八岁就死掉的孩子。
外婆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了,她上前拉了拉沈谦的胳膊说:“你大了,外婆知道你都记着,但是你舅舅他……”
“我知道。”沈谦松了拳头,“他是我舅舅,是我的长辈。”所以他再怎么生气,都不能以下犯上,都不能出口不逊,都不能指责长辈,因为长辈是长辈,长辈做什么,都是有理的。
“我累了。”沈谦转身朝门外走,留下一句,“出去散步。”
杨晨从刚才到现在没说话,他垂着头像个犯错误的小孩,等沈谦走了,他啜着嘴干巴巴的说:“妈……我先回去了,过年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