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入梦之前的今生
钰霖零的葬礼,是默哀而安静的。
唯一满心欢喜的,便是被关在宫里的钰霖梨。
云羲旒为钰霖零守了一夜的灵堂,眼眶底下一层黑影。
小太子在灵堂外站着,他倒是在外头守了一夜,是他害死了零。
云羲旒默默走过小太子身边,可他忍不下这口气,又走回来,一拳捶翻了小太子,声音冷硬着:“当时零一定在等我,可是你却为了你那恶心的计谋,害死了零。那是天牢啊,进去了,谁还保得了他?!”
小太子坐在地上,仰头凝视怒发冲冠的云羲旒,不争辩,也没有还手,那双眼睛光彩黯淡。
云羲旒咬牙切齿地离开。
钰霖零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活着见识到自己的葬礼。他站在院子里,手里抓着木簪子,先帝说,既然酆奕王想皂反,就助其反之。他在酆奕王身边一呆,又是两年。
两年,酆奕王的人在暗中排兵布阵,安插人马于皇城之内。
两年,钰霖零被酆奕王教成了第二个小酆奕王,能出计谋无双,能教武艺双全,琴棋书画更甚于蓝,妖而不惊,美而不腻。
两年,酆奕王也收到了钰霖零为他雕的第一支发簪,簪上有诗“绝艳惊人为祁之,予夺权何畀天下”。“祁之”为酆奕王的字,他还为钰霖零刻了枚簪子,有诗“蓝颜知音古今同,君王江山为零忧”。
小的时候,是钰霖零拆了酆奕王的青丝,自此妖娆留心尖。长大了,就是酆奕王为钰霖零束了发,虽彼时的小少年还未及冠,却也明媚地颠倒了酆奕王的神魂。
酆奕王的封地在京都的北方,冬冷夏炎的温差最为明显,自然冬天也能看到厚厚的雪。
丫鬟在屋内燃了火炉子,放好了浴桶,就合上了房门。透过唯一的一扇窗户,还能看到雪落。
俄顷,听得乒乒乓乓的打斗声,近近远远地变幻,王府进了刺客,护卫们正在追捕。突然窗户一闭,留下一个血手印,钰霖零想回头去看看身后之人,一把冷刀便横在他的身前。
有血滴在浴桶内,格外明显的滴答声。
没找到刺客,护卫们也敲响了钰霖零的房门,后者借口打发走了。
不过眼前的局面也甚为尴尬,一个满身是血的面具刺客,一个水中不着丝缕的少年。那刺客锐利的目光也笑开了,警告钰霖零:“若你不老实,我也不敢保证你的清白了。”
“那你且躲起来吧,柜子里有医药箱,你包扎一下,还有你身上的血味儿太浓了,记得掩盖一下。”钰霖零淡淡道。
刺客点了钰霖零的肩背几处,让他无法动弹,才进了内屋。没过多久,酆奕王又带着护卫来袭,他不放心钰霖零,又听护卫说屋内太过安静,做下人的不好直接闯入,所以酆奕王就亲临了。
“零!”酆奕王直接踹的门,屏风之后是雾气缭绕的浴桶与水中美人。他怔了半会,将随行的护卫通通赶了出去,掌袖一挥,把冬日的冷气也关上了。他尴尬地轻咳几声,“倒是本王担心你了,你无事便好。”
“无碍的,既然府上来了刺客,王爷多心也是正常。”钰霖零被酆奕王那双妖娆眼直勾勾地盯着,脸也红了几分。
钰霖零动弹不得,幸好酆奕王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就离开了。
酆奕王一走,那内屋里躲着的刺客嗤笑道:“啧啧,你是酆奕王的女人?不过,这屋里、你的衣袍却都是男子气,难不成你还是他的倌童?”他的眼里灼热如火。
“你是谁?来行刺酆奕王?结果天真地发现他又岂是你能杀得了的人。”钰霖零面无表情地反问。
刺客也不恼,继续说:“传言他都是生性多疑,狡猾奸诈之辈,能留你这个娃子在身边,也是稀奇,我突然对你很好奇了。”
“那我也对你挺好奇的,你即知酆奕王为人,看来也是有与他势均力敌的本事,不过今日贸然杀来王府,不会也是冲着和他同样的目的而来吧?”钰霖零话不多说透,敢以身犯险,那定是这王府有值得一闯的价值在。可以酆奕王的谨慎,又怎会把宝贝藏在王府内?毕竟他钰霖零呆了两年也没找出来,必然是不在王府内的。
钰霖零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了,若是有心人,便清楚他言之为真的国玺,但知晓此事的,却没有几个人,钰霖零是因为先帝之命随酆奕王离开,他是为先帝做事的人,先帝能将如此重要的事情说于钰霖零听,便是只留给他得手的选择。
刺客竟听得懂钰霖零暗喻的是什么,那身份倒是不简单。他吃吃低笑,走近浴桶,“你这孩子倒是心明眼亮,留在酆奕王身边也不是等闲之辈,不若跟了我去?我可以比酆奕王能给你的多了去。我能把江山都给你,可他就没这个本事。”
“酆奕王哪是你能谈资?再妄论王爷,定不饶你。”钰霖零冷眼以待。
“我这一身伤可不是他酆奕王所伤,凭他还伤不了我。”刺客听了笑话似的,在钰霖零背后点了几下,让他能动作,“就算放了你,你也奈何不了我”
“奈何不了你,也能助王爷取天下。本以为你也是有势之辈,结果你一介平庸眼光,岂能看到王爷的韬光养晦,只有以大才者的眼光去度人,人才可同等度你。我若是你,也不会做个满口胡言的刺客,实在自降了身份。”钰霖零得了自由,抓起屏风上的外衫一裹,跃出浴桶,手从水中而出,以水为器,先发制人。
刺客眼中的深意仿若火光,寸目不移钰霖零,他真是出门一趟遇到了个宝贝,快令他爱不释手,能说能打还美艳灵动,留在酆奕王身边多可惜。他反手弹指,以内力化牛击破如暗器般的水珠,企图绕到钰霖零身边去。
两人之间隔了一个浴桶。
钰霖零不喜武斗,不喜近身过招,刺客靠近他,他已然出言警示:“若是我动手过招于你,就怕你会自己认输了。”
钰霖零并非大言不惭,一个能听懂他旁敲侧击谈及国玺的事情的人,怎么的身份也如酆奕王不低,那自然也会清楚他的一招一式所暗藏的玄机有多可细思极恐。
刺客对钰霖零的兴趣很大,有这个机会见识,哪里还会错过。不等钰霖零动手,想着法儿逼后者出手。
“动静太大,就不怕酆奕王找回来吗?”话的最后,钰霖零无声地朝刺客念了“三个字”,唇语泠斓王。
那刺客果真一震,没再动作。他倒是没想到,自己去试探少年,反被少年试探出了身份。
与此同时,钰霖零的房门再一次被踹开了,只见酆奕王取剑直指刺客,声音冰冷:“若敢动他,绝不饶你!”
三人在屋,中间一个刺客,屋外的风雪吹进来,卷起酆奕王魅惑而冷峻的身影。钰霖零只着一身外衫,被风一吹,冷冷地瑟缩了一下。那刺客见钰霖零一语成谶,翻身即跑。
“王爷不追吗?”钰霖零想跟出去,又被酆奕王拉了回来,后者一合门,把少年搂进了臂弯。
“外面风雪大起来了,追不得。”酆奕王把钰霖零搂地很紧,刹那间,眼中潋滟粼粼,他抛去剑,一身轩昂之姿,面对钰霖零时,又是柔韵之容。“今夜让你受惊了,本王察觉到窗户上的血印,离开屋后没有走远,便等着那刺客露出马脚,你可有试探出刺客的身份?”
“泠斓王的可能性非常大。不过听他言,在来王府之前就受了伤,所以还有什么目的倒不清楚。况且刺客武力不低,能将他重伤之人也不简单。”钰霖零恍然了神色,从酆奕王的美中留神出。
“嗯。”酆奕王不再言其他,抚着钰霖零湿润的头发,取来布巾为他擦干。
“王爷,我自己来罢。”钰霖零抓住布巾。
“别动,本王来。叫本王祁之,你莫不是又忘了?”酆奕王把钰霖零按在凳子上,蜻蜓点水般轻啄了口少年的嘴角。少年发如墨玉,面如白瓷,眸有月明,唇粉如桃,动心矣,酆奕王就顺其自然地亲了一口,亦甜矣。
钰霖零呆若木鸡。
“在想什么?”酆奕王眼底带笑。
钰霖零在想五岁那年,自己取下酆奕王的发簪那刻,好像许多事情都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不管过了多少年,酆奕王的风采依旧翩翩,他是个衣不染尘的仙,却能诱如惊艳动人的妖,他是钰霖零童年遇见过的最心悸的美景。直到七年后的今天再回味,也能让他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