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永以为好 其乐只且 - 有狐缓缓,在彼淇侧 - 闻今暮 - 玄幻魔法小说 - 30读书

第18章 永以为好 其乐只且

于是四人悄悄瞒过尚少爷、尚少夫人溜出了尚府。

离上回出府已经过了许久,阿满现在都能得心应手驾起马车了,黑无白长也长肥膘了,仰头扬啼“得歌得歌”响,拉着马车一骑绝尘。

尚小书挨着阿满坐在车板儿上,悠悠吹起笛,晃悠着的鞋脚尖被露水打湿。

马车内,尚光正襟危坐闭目养神,面前小几沏好了洛神茶,他平缓地给尚大官讲着故事,而尚大官侧躺在软垫叼一片梧桐,双手交叉枕脑后。

车顶一角系着根银丝儿,连接色彩斑斓的韩信纸鸢迎风摇曳,欲与天公试比高。

自以为能瞒天过海的背后。

大大咧咧敞开的尚家后院门前站立着三道人影正长吁短叹,对绝尘而去的马车无计可施。

“这孩子,又瞎跑出去。”少夫人蹙眉握帕抚着胸口。

“什么时候我才能学阿爹那样撒手尚府给儿子,自己跑出去逍遥快活。”尚少爷拿着厚厚的账本欲哭无泪。

“少爷,少夫人顺顺气,等阿满回来我好好说教他。”舒来奉上参茶自告奋勇大义灭亲。

“上尝从容与信言诸将能不,各有差。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于公如何?”曰:“如臣,多多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为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信之所以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尚老爷倒背如流的说着《韩信点兵》,讲到尽兴处还停歇一会儿,细细琢磨。

尚大官半瞑眼,耍笑着那个他不喜欢的君主,“刘邦一介草民,“汉初三杰”却听命于他,何德何能啊。”

“虽说夫运筹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汉高祖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汉高祖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汉高祖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汉高祖能用之,此汉高祖所以取天下也。”尚光饮了一口茶,讲出了刘邦的名言。

在那个战火纷飞乱世枭雄的三国中,他赞赏蜀汉的开国皇帝,尚大官偏偏为之相反。

“刘邦这人老奸巨猾,胜之不武。韩信呢,身经百战,虽败犹荣。”尚大官嘲讽着,又含起叶子。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

“那可是汉高祖,皇帝的事叫足智多谋。”尚老爷较真着跟孙子争辩起来,“韩信再厉害啊,最后也只是他的手下败将。”

“不许爷爷这么说韩信,刘邦就一卑鄙小人。”混乱中,爷孙俩各执一词,大动干戈。

尚小书在车前静静听着,吹响了《凤栖梧》,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浮现嘴角。

“山长在看什么?”一只狐狸趴到尚关膝上,九条大尾巴环绕甚是暖和。

“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第三十二。”尚关反盖上书给狐狸梳毛,脸上强忍痛苦,“小输沉了,压得我腿抖。”

“讲谁的?”

“兵权谋家,韩信。”

“那是何人?”

“我所欣赏之人。”

“说来听听。”

“淮阴侯韩信者,淮阴人也。始为布衣也,贫无行......”

窗外,又有两狐踮起脚尖扶着窗框屏息凝神支着耳朵。

“岂非天哉,岂非天哉?非大圣孰能当此受命而帝者乎。”故事讲完,狐狸振臂高呼。

“小输可是喜欢刘邦?”尚关低头笑问。

“喜欢。刘邦的用人之道,驭人之术当为上者,即便没有张良、萧何、韩信等人也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并且心胸豁达,独具慧眼。这样的人不当皇帝,谁当皇帝呢?”尚输翻开《史记・高祖本纪》,好一顿夸赞。

“可我还是喜欢韩信,至如信者,国士无双啊。”尚关看向窗口,对功成名就笑笑,正在偷听的两颗狐头‘咻’一下躲了起来。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自古成王败寇,纵使国士无双,韩信最终只是一输家。”尚输摇摇头。

“夫一胜一负,兵家常事。韩信堂堂西汉开国功臣,一片丹心,死得其所。而刘邦这人,好色、无赖、游手好闲,反观他身边人的结局,明明白白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尚关叹息一句。

“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韩信锋芒毕露,功高盖主,必然不能久留。”尚输看得明白,一语道破天机。

“韩信临终前说“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覆水难收,我才更觉刘邦嫉贤妒能啊。”以古为鉴,可知兴替。尚关怆然涕下,有感而发。

尚输打了哈欠,伸出爪子把尚关头发挠乱了去,以人为鉴,可明得失。这人啊,怎么连最简单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都不懂呢?这要在狐族里得被欺负成什么样?然后他居然认真地担忧起来,又帮他把眼泪舔干。

多愁善感的尚关也在杞人忧天,小输年少,不谙世事,可别被利欲熏心了。想着,便把怀中的狐抱紧了几分。

“居一二日,何来谒上,上且怒且喜,骂何曰:“若亡,何也?”何曰:“臣不敢亡也,臣追亡者。”上曰:“若所追者谁?”曰:“韩信也。”上复骂曰:“诸将亡者以十数,公无所追。追信,诈也。”何曰:“诸将易得耳。至如信者,国士无双。王必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无所与计事者。顾王策安所决耳。”王曰:“吾亦欲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何曰:“王计必欲东,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终亡耳。”王曰:“吾为公以为将。”何曰:“虽为将,信必不留。”王曰:“以为大将。”何曰:“幸甚!”于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慢,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耳,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良日,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耳。”上许之。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至拜大将,乃韩信也,一军皆惊。”尚大官一板一眼讲起滚瓜烂熟的《韩信拜将》。

尚老爷摇起扇子,视如草芥,“生死一知己,存亡两妇人。”

尚大官眼里都是清风星辰,“此所谓功无二于天下,而略不世出者也。”

尚关戳戳他小脸,“可知何为弱之肉,强之食?败者为敝屣。”

尚大官仰头鼓气,不跟老人家计较!

他揭开帘大声问吹着“鸿门宴”的尚小书,“小书,你喜欢韩信还是刘邦?”

“韩信。”尚小书笑了,十分肯定。看尚大官在车内乐不可支,如获至宝。

“老爷,公子,我们到了。”阿满停下马车道。扶着两位主子下马,找好位置打理干净又搬出食盘摆好,而后继续安顿马儿。

尚大官扯下纸鸢,尚小书别起竹笛,尚老爷摇着“陌上花开”。野外鸟语蝉鸣,万木葱茏,三人浮瓜沉李,雪藕调冰好不快活。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尚光一头吃着冰食一头又言不由衷。

尚小书会心一笑,给他斟满了花草木三友茶。

“着心难道不赏识刘邦?”尚光端起茶笑问。

“比起汉高祖,小书更欣赏那位一直追随刘邦的谋士军师,为他平天下,扫三国,立后方。看他称王称帝,自此忠心耿耿,赴汤蹈火,无怨无悔。”尚小书默默开口,明明在讲着别人的事,说起的却好似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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