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永生花1
女孩抬起头,天空灰蒙蒙的,雨哗啦啦的下个不停。
风很大,雨水从窗外倒灌进来,很快就将她淋了个浑身透湿,身上的衣服吸饱了雨水,湿哒哒地粘在她身上。应该让人感觉很难受,但她已经感觉不到了。不用看,她也知道,那个“她”就像以往那样,跟在她的身后。
“她”是在一个月前出现的,刚开始只是在梦里出现,不说话,也不干什么,只是低着头,
“看”着她。是的,虽然没有抬头,没有看到“她”的脸,她就是知道“她”在看着她。但凡“她”出现过的夜晚,第二天起床她的精神一定不好,一不留神就会摔个跤丢点东西什么的。然后,大概是十多天前,“她”开始在她的生活中出现。
现在回想起来那显然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就像是猛兽一步步接近自己的猎物。
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出现在人群中,像是她去逛商场的时候,忽然在对面的商店里看到“她”,又或者是等公交车的时候,从面前开过的出租车里,有“她”的脸孔一闪而逝,但是随着时间的推进,“她”离她越来越近了。
不再是人群中的匆匆一瞥,或是远处窗口里的一个人影,“她”开始出现在她的身边。“她”出现在隔壁公司,出现在小区里,甚至出现在她家的楼道里。一个星期前的一个雨夜,她在半夜惊醒听到敲门声,起床去开门,结果透过猫眼看到了“她”。
“她”终于出现在了她面前。
还是像梦里那样,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干什么,只是沉默地站着,“看”着她。
整整一个月,她一点点被吓疯!
她去了很多地方向很多人求助,她找那些庙宇里的住持,道观里的大师,街头算命的、乡下跳大神的,甚至跑到警察局待着,就为了能够不回家,不见到“她”,但所有一切都是徒劳。
住持替她诵经,说是前世冤孽;大师绕着她泼狗血,说是驱邪避煞;街头算命的要她买玉佩可以挡煞,跳大神的围着她念念有词的时候,甚至不知道“她”就在旁边的角落里站着――依然不抬头、不说话,只是“看”着,像是用一种黑色幽默的方式在嘲笑她。倒是公安局,不知道是因为传说中的阳气重还是因为人多,“她”没有过来,“她”只是隔着一道电动门,远远地“看”着她。
“她”知道,她终归是要出来的。
够了!真的够了!
她去做了心理咨询甚至看了精神科,他们认为她已经到了严重抑郁,幻视幻听的地步,他们告诉她,“她”是不存在的,那只是她的幻觉,只是因为某个心结引起了她的心理问题,就像是一部机器,一旦一个小齿轮滑牙,一环带一环,就变成了十分严重的问题。他们给了她大把的药,甚至让她接受物理治疗。
药物让她昏沉嗜睡,她一度以为自己好转了,因为看不到“她”,但是当某天早上她醒来,发现“她”就坐在自己床边的时候,她终于完全崩溃了。
真的够了!
去你妈的!不就是鬼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要是死了,也是鬼,是厉鬼!
她年轻而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配上湿透了的贴在脸上的发丝,看起来有点儿狰狞。她知道“她”在自己身后,她甚至可以用眼角余光看到“她”。
“她”比她矮那么一点儿,大概半个头,人很瘦,总是穿一件老旧泛黄的白色雪纺连衣裙,如果不是因为持续一个月的作祟,其实一点儿也不像是传说中的鬼怪,反而看起来有点儿楚楚可怜。
好极了,她想,你就等着吧,等我死了,咱们走着瞧!
她冷笑着,猛然从高处一跃而下,伴随着重重的“咚”的一声,她摔了个四分五裂。
现在,她就像一摊泥,铺在地上,仰望着天空。
雨忽然就停了,乌云散开,阳光从云层后面漫不经心地散射出道道金光。
夏天的天气总是这样,说变就变,而“她”就站在她的身边望着她,眼神里居然带着一份喜悦与欣慰。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接你回家了。”
回家?回什么家?
身体是麻痹的,头脑也变钝了,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肥皂泡泡,五光十色地飘远了,只留下了沉沉的黑夜。
她死了。
……
楚灵崖在人声喧嚣的候车室外给谢如渐打电话。
“如渐哥,两个地方我都已经跑过了,给白竞修补桃木牌那位工匠去年就过世了,肺癌,走得很快。他女儿没有继承父亲的手艺,老人家过世后,她就把铺子收了,现在租给别人卖服装。我跟她聊过,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老工匠做了几十年了,远近都有名气,不是什么突然冒出来的人。不过为防万一,我还是把他的客户名单要过来了,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一一核实,但我觉得意义可能不大。”
“岳沼那根手串是常乐市东岳庙会地摊上买的,因为时间太久实在找不到出处。我找了人打听,说是很普通的机器量产的那种款,小商品批发市场最多5块钱一根,现在也有得卖。进货渠道太多了,那个就真查不出来了。嗯,其他没发现什么,我现在在回来路上了。”
楚灵崖压低声音:“如渐哥,我出差一星期了,你想不想我啊?”他的语气努力保持平常,脸上的表情却很紧张,说着便有点羞涩地笑了起来,“……那、那个我是真的很想你啊,如果你也想我就好了,不用一模一样,你想我一点点就好。”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楚灵崖便高兴起来:“嗯嗯,我会注意安全的,如渐哥,我大概晚上十一点就能回家了,到时候还能赶上今晚的夜班。……休息?不不不,不用,我不辛苦,如渐哥,你等我回来,我给你们带了土特产!嗯,如渐哥拜拜!”挂断电话,楚灵崖的脸上扬起一抹爽朗的笑容。
旁边两个女孩已经盯了他一阵子,此时凑在一起叽叽呱呱地不知道在说什么,说两句就看一眼楚灵崖,满脸兴奋。楚灵崖耳朵一向好,随便听了两句就是“那个小受好可爱啊啊啊”“不不不,这么粘人的肯定是攻,忠犬攻”之类。
楚灵崖:“……”算了,其实说得也没错。
他看了眼手表,快晚七点了,进入夏天以后,白昼变得很长,这会儿天还亮着,带着点暖色的夕阳洒落在大雨过后的地面上,望出去,有点儿波光粼粼的感觉。
“楚灵崖?”
楚灵崖回过头,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孔:“你是……张冲?”
“果然是你啊!”剃着小平头的张冲兴冲冲地跑了上来,热情地捶了楚灵崖肩膀一下,“高中毕业以后咱俩就没见过了吧,这都多少年了,我听人说你去国外念研究生了,什么时候回的国?”
楚灵崖礼貌地笑笑:“没多久,两个多月前回来的。”
“回来好啊,现在国内发展空间大,像你那么优秀,肯定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舞台,再说了,那外国毕竟是别人家的地盘嘛,吃又吃不惯,住是不错,可是人太少,也寂寞不是?”
楚灵崖点点头:“你说得对。”
张冲是楚灵崖的高中同学,体育委员,功课虽然一般般,但为人豪爽,过去在班级里就很有人缘,几乎是个一呼百应的主,楚灵崖对他印象不坏。
“对了,你现在在哪儿高就啊,咱们换个名片,留个联系方式吧。”
“我现在住常乐市。”
“巧了,我们也正打算搬去常乐市。”张冲像是才想起来似的,“瞧我这记性,都忘了给你介绍了!”他伸手把一旁站着的一个年轻女子拉了过来:“这是我老婆苏沫,苏东坡的苏,泡沫的沫,我们今年年头刚领了证,打算今年十月办酒,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
“是吗,那可真是恭喜你了!”楚灵崖看向张冲的妻子,那是一个个头娇小,身材苗条的女孩,穿一身白色雪纺连衣裙,留一头长及肩部的直发,看起来文文静静的。
“你好,我是张冲的高中同学楚灵崖,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