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周芪乐坐在窗台边的沙发上看夜景，这个姿势已经保持了将近一个小时。
其实外面灰蒙蒙的一片，雾霾加上恶劣的天气，那些五颜六色的灯光看起来就像光污染一样。
他才明白，原来就算处于顶端的视野，也不一定能看得见美丽的风景。即使房间再豪华，床再大再柔软，暖气开得再足，心终究还是捂不热。
他应该埋怨什么呢？埋怨也没用，有些事情发生的概率是必然的，只是不凑巧的扎堆在一起而已。
在这个诺大的城市里一个人生活，太孤单了。周芪乐望着漆黑一团的天空，有点想家了。
他回想起之前电话里他妈说的那些话：“我发给你的视频看到没有，你小外甥都会走路了，咿咿呀呀的，超级可爱……要是什么时候你也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就好了……趁着还年轻，要不要回家考个公……不想考也没关系，只是希望你事业能稳定一点，不希望你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得那么辛苦……要是能有个人陪着你就好了……再不济就回来，家里什么都有……”
周芪乐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他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意外去世了，是他妈含辛茹苦地把他们姐弟俩拉扯大的。
他们一家子的感情很好，无话不说，可是一直以来都没办法跟他妈解释自己为什么从来不和女生谈恋爱，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开口说自己永远也没办法让她抱上大胖孙子。
周芪乐一直以来都觉得愧对母亲，所以希望自己在某方面能达到一定的成就，以回报她的养育之恩。
只是他明明都已经那么努力了，回想起离开家乡在外打拼的这些年，似乎到头来也还是一无所有，越想越心酸。
本来周芪乐在成长过程中一直都保持着乐观主义，坚信一切都会变好。
只是在步入社会之后，在现实的残酷鞭挞中，慢慢地就失去了信念，再也无法坚持下去，只能低头认命。
躺在大床上思考了一晚上后，周芪乐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待手头上的工作圆满完成，他将会争取在过年前提出辞呈，然后卷铺盖回老家，陪伴母亲，选择平凡地度过余生。
有目标就有动力，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在工作上更加勤奋了，每天都早睡早起，精神亢奋，丝毫不浪费每一分每一秒。
而且时间过得很充足之后，就不会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想别的事情。
这段时间简绗偶尔会联系他，都被周芪乐以没时间工作忙等各种理由给推脱了。
瘾这种东西是要逐步戒掉的，喜欢这件事情也是。
他想要戒掉那越来越令人上瘾的性爱，更想戒掉对简绗的喜欢。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会和简绗断绝来往，毕竟社畜生存法则之一就是：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于是又是一天周末，周芪乐主动联系简绗：“出来喝一杯？”
简绗带着笑意回答说：“好。”
周芪乐喜欢走街串巷的路边小摊，嘈杂拥挤的露天环境、油腻发黑的矮桌子和小板凳、各种方言叫卖的呦呵和香味四溢的特色小吃，混合在一起就是正宗的人间烟火气。
没有什么比在冬夜的冷风里搓着手盯着老板用利落的手法现场制作出一道道美食然后端着边走边吃上一口热乎的更能让人感到幸福，比起冰冷无情的钢筋森林和敞亮舒适、灯火通透的高级餐厅，他觉得这些才是适合自己的地方。
这次见面周芪乐放开了许多，他大大咧咧地岔开大腿坐在塑料凳上，把菜单上的东西都点了一遍，再提上几打啤酒，撸起袖子撬开瓶盖，直接一瓶拿起来怼。
简绗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也动手地给自己开了瓶啤酒，碰了一下周芪乐的酒瓶，仰头喝了一大口。
“感觉就像回到了大学那会。”周芪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酒嗝。
“可惜我那会太忙了，很少有时间和大家一起聚会。”简绗遗憾地说。
“你那忙的都是正经事，只有我们这些无所事事、吊儿郎当的才会沉溺于‘酒池肉林'。”周芪乐宽慰他，“而且你还要兼顾谈恋爱，哪像我们都是单身狗。”
听到这简绗抬眼看着他，喝了口酒淡淡地说：“其实不算谈恋爱。”
“什么？”周芪乐猛地愣住，差点被酒呛到。
“我们之前是高中同学，刚好她大学就在我们学校附近，所以来找过我几次，一起吃过几顿饭。”简绗像是在努力回想，“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和她谈恋爱的事情就这样传开来了，说什么从高中就已经在一起，一起努力考上同一个城市之类的，总之什么样稀奇古怪的谣言都有。”
周芪乐整个人都傻眼了，他还记得那个女生是校花，曾经还托自己帮她带礼物给简绗。
“不过也多亏了她，倒是替我挡掉了不少麻烦的人。”简绗喝着酒，看着对面周芪乐愤愤不平的样子，心想，看来是挡掉了不该挡的人啊。
周芪乐一时半会心情复杂，心疼自己当年就这样错过了表白的勇气与机会。
他只能继续喝酒撸串，假装转移话题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淡定，因为周芪乐发现自己的决心似乎开始动摇了。
“来，喝！”
两人继续碰杯，喝多后周芪乐就开始飘飘然了，他不顾形象、风卷残云地大口咬着串，吃得满嘴流油，同时还要气沉丹田地吼一句：“肉要大块吃！酒要大口喝！讨厌的人可以骂他傻X！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腮帮子里卡着肉，他气鼓鼓地瞪着眼睛看着简绗，后面的话死活说不出口。
最后一次机会了，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道理他都懂，但勇气是真的没有。
他还是会怕被拒绝，怕自己自作多情，怕一开口就会破坏这瞬间，他想就这样留着最美好的回忆结束，对这场暗恋做正式的告别。
简绗看着喝酒上头脸颊通红的周芪乐，笑意更深了，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刚想开口时，周芪乐已经抢先一步。
“我过完年准备辞职不干了，打算回老家考公，陪陪家里人。”
简绗脸上还是笑着的，但眼里明显带着寒意，他咬着牙问：“你说真的？”
周芪乐郑重地点点头，忽然发觉刚刚喝下的酒开始变得苦涩，难以下咽。
“你都决定好了，是吗？”简绗在桌子底下摸出手机，打开vx聊天界面，点开周芪乐的头像，语气平常地问他，“回去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是吗？”
周芪乐感觉到简绗周身的气息又变得不对劲了，但酒精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这样的话，也许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简绗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面带遗憾说。
“没办法，因为这样活着实在是太累了，我对自己感到无能为力。”周芪乐难得在别人面前抱怨，转眼又说，“但你不一样。”
简绗滑动相册的手忽地停住，他望向周芪乐，发觉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闪着泪花。
“简绗，你不一样。”周芪乐一本正经地看着简绗说，“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优秀、最完美的人，无论这个社会再怎么布满荆棘坎坷，你都能无所畏惧、勇往直前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