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包子与裤衩皆失
吃药忌口这件事能做到全球统一,肯定有它的科学道理,可任舟不想查。辛辣生冷油腻不让吃,烟酒也嘱咐他断了,那天司君遥给的烟和麻辣烫恍如隔世,自打从医院回来,他已经退化到只能依靠偷右t的巧克力来填补空虚了。
不过说来也怪,司君遥把大夫介绍给他,细心讲解了怎么网上挂号,问诊什么流程,然后,就再没过问半句。检查结果和药单都是他主动发的,司君遥除了叮嘱他按时吃药,又什么也没说。任舟想不明白,按司君遥一贯体贴入微的个性,不说陪着进出医院,起码把病因啊心理啊啥的展开聊聊,顺便灌他两电饭锅鸡汤。但他没有。
任舟觉得不爱说话的人多少都有点复杂,比如他家老板娘微姐。微姐从老家回来之后常日坐镇店中,打点经营,却很少支使他们,有什么问题半句话点出来就完,更多时候都恬静文雅地盘手串,或者泡壶茶坐在招财猫底下晒太阳。假如她背后恰好立着同样话少的贝达宁,整个画面就很像气定神闲的老佛爷和她的冷面侍卫。可就是她偶尔点拨的那一句半句,把云生网咖上下盘得井然有序,每个人都打心眼里服气。
任舟觉得司君遥也是这样的人,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城府吧,不是他一介社会新鲜人能揣摩明白的。
今天阳光有点暖,晒得他唇上没褪的糖味拔出了甜。他舔了舔嘴唇,低头看见两条黢黑的土狗蹲踞在台阶下盯着他,也伸长舌头舔了舔嘴。
在老家被阿黄携妻带子地讹,来这边了,居然又被当地黑饿势力缠上。吃了他两块火腿饼,又尾随他到网咖认了门,从此隔三差五过来收保护费,相当不要脸。
“两位大哥,咱们商量一下,可不可以换一个交易地点?以你们撒尿的频率来说,肯定照过自己的长相和身材,就不是那么和蔼可亲对吧。我们店来来往往这么多小姑娘,你再给谁吓出个毛病,这锅是不是就得我背?”
黑狗双煞口水顺着舌尖稀里哗啦打湿了台阶,根本不理会他这番循循善诱,一心只惦记吃。任舟剜了两个不争气的一眼,“对狗弹琴我也是绝了。行,就还是包子烤肠,等着吧。”
任舟跳下台阶,满身明朗地朝便利店走过来。司君遥登时后退几米,把自己糊进后排那半面糖果货架上。几乎是鼻尖顶到冰凉凉的糖果盒的同一时刻,他就开始后悔。都奔三了,还能情急之下做出这样的鸵鸟行径,这几年老师算是白当了。
“Hello,”任舟进店就招呼熟稔的店员,“两根原味烤肠,四个肉包。”
“又被那两条狗给讹上了啊?”
“没办法,坐标暴露了,直接导航到门口,我真是无处可逃。”
“我听说猫每天会聚一起开会,消息传得相当快。你只能祈祷狗子没这个组织纪律性吧,不然猛哥给你开的工资可不够养全区流浪狗的。”
“他妈…我非得去医院化验化验,到底什么元素铸就了我这走到哪被狗讹到哪的体质。”
“哈哈哈,给,挑了不太热的,拿好。”
司君遥只是听着,就想得见任舟满脸烦躁又不得不心软的模样。他平时最擅长处理这种个性的学生。不管他们有多少刺人的棱角,只要愿意倾听和发现,在他最柔软的地方按上一掌,从惊讶到羞赧,从抗拒到亲近,分分钟就能交上心。
他也愿意按在任舟最柔软的心头,可他承受不住随之而来的可爱,就像他此刻回不了身,怕眼里的融化擦不干净,被瞧出什么端倪,他整理不好的思绪禁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打乱。
鼻息把糖盒烘热了,O@的塑料袋声并没伴随门铃响,而是一跃数米跳到他身旁。暗影遮掩了他的余光,司君遥看向左边,任舟正把脸埋在货架的糖盒里。
“…阿舟。”
任舟把脸启出来,认真地问:“是你能看到啥我看不到吗,那叫什么来着…皇帝的裤衩?”
司君遥想笑,可是脸上因为尴尬发僵,扭曲着试探了一下:“你想说皇帝的新装?”
“对!就光屁股那个。”
司君遥发现他恍然大悟的时候,狭长的眼形会变得圆一点,配合高抬的眉,比平时好像谁都吃他火腿饼了似的那个表情要生动十倍,而这十倍又忽然因为狭窄的货架走道在他眼前放大,他连忙抬手抓了两个铁盒下来。
“没有,在找这个,有款…茉莉味的,翻了一下没找到。”
任舟看看他手里的薄荷糖,悄悄把牌子拽进脑海中的便签条上,又怕吃药脑子变慢默念了五六遍。
“今天不上课啊?”
“下午开会,提前去总部处理点事,顺路过来喝个豆浆。”
那吃没吃早饭,为啥不去店里看看他,现在着急走吗…好多天没见,任舟近距离嗅着他外套上的味道,一百个问号卡在喉咙里,不知道用什么身段扑倒才能成为他工作路上的绊脚石。
这时,两只饿犬左等右等等不到他,竟然追到便利店门口,扒着门缝开始嗷呜。任舟赶紧跟司君遥出去,把狗子引到云生网咖对面的墙根底下。
“我这按狗头买的吃的,自己喂吧,他俩又做不到依次吃,每次抢得头破血流的。正好遇着你,帮我喂一回好不?”任舟捧着包子和烤肠,把眼睛眨巴得比膝下两条大狗还要亮汪汪。
“好。”司君遥好像突然放松了似的,简洁地同意了。
利用了司君遥的爱心绊住他,任舟觉得自己还挺卑鄙的。可他俩并肩掰着包子喂狗的时候,司君遥脸上和手背的皮肤被日光照得素净又透亮,总是泛红的下眼睑和嘴唇为这份白添了点色彩,看上去特别…可口。
自己可能是被这大肉包的香味儿冲昏了头脑,任舟咕咚咽了口水,没话找话地聊:“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就我家楼后那流浪狗一家。前些天社区公众号发了个简报,说带阿黄去做绝育了,希望它争当文明散户。我就想,这俩冤家要不也带去切了吧,万一哪天结伴出去给哪条小母狗祸害了,几个月后我又得伺候它全家。”
两只狗子吧唧得正香,完全没有感知到“危险”来临。司君遥喂完手里剩的最后一块面皮,掏出纸巾递给任舟一张。“我刚好有个朋友养狗,晚点我跟他打听一下靠谱的宠物医院。”
“那太好了,正好我也不懂这具体怎么操作。”为了制造话题,不惜以两位的雄性功能为代价,任舟在卑鄙的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嗨。
司君遥心说不懂可就太好了,工具人杨奕把找渠道的小任务承担起来,他和任舟双双抱狗进出医院,连检查带手术,再附带上狗子的术后护理,一来一回就是无数个见面的借口。虽然他还没从一团漩涡中挣脱出来,但本能已经推着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像今天这样的场景再多演几次,他大概可以被许久没跳动得如此有力的心跳置换更多血液,然后如获新生地冲到黄医生办公室给他跳一段秧歌。
任舟把手底这只狗子喂饱,又没了话头。早知道能遇见司君遥,他就应该把今日国内外新闻都背一遍,司君遥非但能跟他交换意见,没准还会默默赞赏他关心时事,是个上进的可造之材。平日不努力,临时就没戏,他攥着司君遥递给他的纸巾懊恼不已。
“阿舟,你是住这楼上吗?”司君遥指着云生网咖的门脸问。
任舟立马来了精神,他还没跟司君遥介绍过自己住的地方呢。而且,司君遥给他买的那身衣服他平时都是当宠物在养,拿防尘袋套得好好的,晚上挂在床头,手伸进去摸几下,连做梦都甜;白天就挂在小阳台的晾衣杆上,吸取天地精华。如果假装不经意,指给他看看,等他发现了肯定会觉得他爱惜自己送的物件。
任舟打定了主意,长臂一伸,指向上方,“对,我们二楼有个员工宿舍,就那个小阳台,平时我们都晾衣…卧槽!”
他顺着自己的指尖延长线,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防尘袋,而是那条纯白的平角内裤。
卫衣牛仔裤舍不得穿,这条内裤他倒是隔天就换上。虽然后来知道不是司君遥有意为之,但他不管,就算是赠品,那也是司君遥花钱买的,阴差阳错给了他那就是司君遥送的。加上质地确实舒服,一度成为他的专宠。
而现在,他的专宠正夹在裤架上迎风招展,身边的司君遥掉线一般寂静。
“那什么,不是说贴身的衣服晒太阳能杀菌嘛,我守护一下自己的男性健康。”
“…其实你不说,我也不知道那是你的。所以,是我买的那条?”
“啊,是…还挺舒服的,不过就这一条,换洗不过来,只能隔天穿…啊!我没有让你再买一条的意思!纯粹表达一下对它的喜爱!总之,总之你当没看见它吧求求了,我他妈不知道自己在说啥…”
司君遥不明白这段话为什么把任舟的嘴烫得稀里糊涂,是被他看到了内裤尴尬,还是被他恰巧看到了这条所以不好意思。任舟着急解释,耳朵又变得鲜红,衬得没挂耳钉的耳垂像一小片草莓软糖,在阳光下红得透明。司君遥瞥了一眼就没法看第二眼,仰头望着窗内的白内裤,斟酌语言打算宽慰他。
忽然一颗蓝黑毛头升起来,又长出一根挑衣杆,在衣架周围没个准头地乱戳。下一秒,司君遥和任舟就目睹白内裤被波及,一头栽下去的场面。任舟张着嘴,从无所适从到勃然大怒,伴随着两条饱犬助威的嗷呜,他朝二楼大吼:“蒋昊你他妈是不是半身不遂小脑萎缩!赔我裤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