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朱兆平走后不不久,何婉仪便醒了。
玉叶进来服侍她起床,顺便小声地把她偷听来的事情告诉给了何婉仪。
大老爷死了?
何婉仪愣了一瞬,脑子里嗡鸣作响杂乱一片,恍惚上辈子大老爷也是死得很早的,可是怎么死的,她却记不清楚了。
只是印象里,在大老爷死后,大太太整个人都变了,没有以前那样锐利的锋芒,但同时,也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她整日躲在五福堂的佛堂里,死气沉沉,冷漠阴沉。
“吩咐下去,莫要多嘴。”
玉叶忙应下。
何婉仪将长发捋顺放在胸前,起身下了床,坐在妆镜前慢慢梳着头。虽然这么想不太好,但是,大老爷没了,大太太消停了,如果能阻止了朱兆清犯下那件事,以后的日子,想来也是很轻松的。这么一想,大老爷仿佛没得恰到好处。
梳洗后,何婉仪随意用了一些早饭,便起身往五福堂走去。那时候朱兆平还在别院,大太太异样的安静了许多,但是她照旧不愿意搭理何婉仪。
何婉仪也不放在心上,将五福堂的事宜问了一回,看看大太太这里无事,便起身告辞,回了棠梨阁。各处的管事婆子和媳妇儿已经都等在了前厅,就等着何婉仪回来回禀了差事,等着她拿主意。
等着何婉仪处理完了家中琐事,已经临近午时,她起身动了动脖子,准备往五福堂再去一趟,琼脂从外面慌慌张张进了来,看见何婉仪便急道:“奶奶,太太昏厥过去了,五福堂已经请了郎中过来,正闹哄哄得乱着呢!”
何婉仪吃了一惊,好端端的,大太太怎的就昏厥了,忙问道:“谁在哪里管事?”
琼脂回道:“是四爷。”
何婉仪一下子明白了,约摸是大太太知道大老爷没了的消息,一时间接受不了了。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看着大太太这个样子,她总能想到上辈子的那个她,一样的执迷不悔,一样的执拗偏执,若是能想开一点,怕是都不会落得后来那样的下场。
当放下是要放下,不是放过别人,而是放过自己。
何婉仪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往五福堂去的时候,珠圆提着裙子也跑了进来。一看见她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何婉仪不禁皱起眉来,怎的又出事了?这是撞了什么邪!
珠圆连福礼都来不及,喘着气道:“奶奶快去看看潘娘子,她投湖自尽了。”
又是投湖自尽!
何婉仪一阵晕眩,吕素素不是死了吗,没这个歹毒的贱人从中搅合,怎么潘云依旧走了老路呢?
“快去看看!”何婉仪也急了,提起裙子便出了屋门。
虽然吕素素死了,也没有什么实证,能证明上辈子潘云之死跟吕素素脱不了关系,可是何婉仪心里却执拗地认为,潘云之所以想不开,就是吕素素的手笔。可如今出了这回事,何婉仪倒有些不敢确定了。难道上辈子,潘云之死真的是她的罪过吗?还是说,那个吕素素又神鬼不知的复活了?
脊背上立时起了一层冷汗,何婉仪忙将这个思绪从脑中抛开,不会的不会的,那样一个人,老天爷该是多瞎眼,才会叫她一而再的活过来。
等着何婉仪过去的时候,潘云刚刚醒来。这一次她被发现的及时,虽然呛了水,但是人却没死。
潘云躺在床上喘着气,看见旁边的翠儿哭得要死要活,叹息道:“何苦又叫我活过来,就叫我死了岂不干净?等我去了地府,有我爹娘在,我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何婉仪刚好就听见了这话,心里一酸,又有几分愧疚,上前在床侧坐下,哭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是求仁得仁,你若没了,可想过我和四爷该有多难过?”
潘云闭起双目,慢慢地流着眼泪。
何婉仪还要说话,目光一落,便看见了潘云手掌上系着的那个十分眼熟的蝴蝶结,不禁一滞,也忘记了方才要说的话,目光呆呆地问道:“为什么要在手上系这个东西?”她记得很清楚,上辈子的潘云死的时候手掌上也系了这么个东西。
潘云听闻这话,身子情不自禁地痉挛了一下,她努力地翻了个身,面目朝向了里面。
何婉仪觉察到了她的回避和抵触,虽心里急切地想要知道,但还是忍住,又细细安慰了几声,给翠儿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卧室。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何婉仪面露凝重,又带了几分逼迫:“你若是再继续隐瞒,下回还会不会有人及时救下她,那可是个未知数。难道你就这般心狠,眼睁睁看着你家主子去死吗?”
翠儿一声悲咽,然后喘了几口气,抽噎道:“请,请奶奶跟奴婢过来。”
翠儿将何婉仪引到了一处僻静的屋子,才刚关上门,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求奶奶救救我家主子吧!”翠儿一声哽咽一声啼哭,慢慢地把事情告诉给了何婉仪。
何婉仪这才知道,潘云竟然有了身孕,孩子的父亲还是朱兆清。
“那个白色的蝴蝶结?”
翠儿哭道:“那是我们老家的风俗,一些被迫失了清白的女子,死的时候家人都会在她手掌心塞上白手帕,说是要还之清白……”
一些隐藏在稀薄云雾后的真相慢慢在何婉仪眼前浮出了水面,所以说,上辈子的潘云大概率也是遭受了这样的屈辱,至于这屈辱是吕素素促成的,还是被她知道后拿来所用,已经无从得知,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朱兆平并不知道这件事,依着他的性子,若是知道了,不可能不会护着潘云,潘云也不可能会有那样一个下场的。
何婉仪长长地舒了口气:“我知道了,你放心,这事儿有我给你家娘子做主。”
等着回到了卧房,何婉仪命丫头们都出去,自己在床边坐下,沉默许久,才叹道:“你可是觉得,那位到底是朱家的三爷,而你是个外人,便是闹出来,最后也会是你吃亏,是吗?”
潘云咬了咬唇,带了哭腔道:“不是,我没有这么想过。嫂子和义兄都待我极好,我知道,我若说出来,你们必定会给我做主。”
何婉仪疑惑道:“那你为何总是瞒着?”
潘云抽噎了一声,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到底是失身于他,若是这事儿闹出来,最好的结局就是我嫁去二房。那位三爷已经有了妻室,了不得,给我做个二房。可是,便是许我正妻之位,我也不愿意嫁给那样的人,又何况是二房的身份。”
何婉仪这下全明白了,她看向潘云目光凄楚绝望的双眼,捂着眼沉默半晌,心里沉甸甸的发酸。
没错,潘云说的没错,出了这样的事情,大概率就是男方许了女方一个名分,将女方娶进家门。至于女方愿不愿意嫁给这个强迫了自己的男人,没有人会管,也没有人会问,好像这样的处理方式,才是最稳妥,最合适的法子。
“好,我答应你,你不会嫁去二房的。”何婉仪抹了一把眼泪,郑重道。
潘云一怔,随即转过身:“果然吗?”
何婉仪脸上带着笑,眼圈却红红的,温柔地替她把肩头的乱发捋顺,坚定道:“是的,不会叫你嫁给他的。”说着,目光滑向了她犹自平坦的小腹:“这个孩子,你要吗?”
要不要?自然是不想要的。
可是,潘云迟疑片刻,还是回道:“虽然这孩子流淌着那人的血,但是,我以前滑过胎,当时郎中说过,我这一生只怕是再难怀上孩子了。后来也正是我总也怀不上,婆母愈发看我不顺眼,我在那一家才渐渐没了立足之地。”
说着,潘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目含期盼,郑重道:“我想离开这里,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带着孩子,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