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
日常
腌菜水没过石头,翠生生的白菜腌得咸酸脆生,鲜脆的螺丝菜在坛子里泡得入味,水灵灵的萝卜在阳光的暴晒下慢慢失了水分。
时间缓缓流淌,日子一天天过去,空气中的温度彻底降了下来。
单薄的衣裳换下,穿上新做的袄子,薄被换棉被,汤汤鱼鱼从单人床睡到了烧得热热乎乎的炕,家里两间屋有炕,俩小孩便不满足只睡一个,今个儿和舅舅舅妈睡,明个儿陪太爷爷一起睡,主打一个陪伴。
阿爷喜欢日头好的日子,提着小板凳往院里一放,暖和的阳光浅浅罩在他身上,岁月带来的痕迹明显但不急迫,每道皱纹都从容诉说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不论何时,只要阿爷坐在院中晒太阳,孟芫总忍不住多瞧一眼,小小的一方院子,因为那个人的存在,令人心安。
家属院和阿爷年纪一般大的老人很少,老爷子在这儿并没有交到合得来的朋友,但他并不孤单,他闲了会出去逛逛,后来在附近大队认识了一个猎户的爹,老爷子喊他老许。
他和老许三天两头聚到一起钓鱼,一人削根粗点的树枝,找根毛线绳,一头系在光滑的树枝上,另一头绑住一根铁丝弯成的鱼钩,俩老人家提着简易鱼竿去附近还没结冰的河,鱼钩一抛,俩老汉往板凳上一坐,继续聊自个儿的天。
钓鱼嘛,愿者上钩。
有时汤汤鱼鱼会和太爷爷一起去,鱼鱼偶尔能从土里挖出蚯蚓,往鱼钩上一穿,鱼钩总会动一动,老爷子神色从容,好似胜券在握,可一提鱼竿,不见鱼,也不见蚯蚓。
俩老爷子也不恼,继续聊自个的。
一个将鱼竿给了汤汤,一根交给鱼鱼,鱼鱼小屁股挪来挪去,坐不住,手时不时提提鱼竿,不见个鱼影。
汤汤则是半天不提鱼竿,一提,鱼钩上巴掌大小的鱼摆着尾巴,汤汤钓到鱼,俩老爷子是眉开眼笑,直夸她有天赋,夸得小姑娘脸都红了。
至于鱼鱼,他仰头喝了一大碗鱼汤,咂摸咂摸小嘴,低头和姐姐商量下次再去钓鱼,小嘴叭叭叭,直说自个儿钓的鱼最好吃。
虽然他没钓来半条,但不妨碍他吃啊。
汤汤很赞同弟弟的话,她对钓鱼产生了兴趣,她喜欢等待很久后鱼咬钩时的动静,享受钓到鱼的喜悦,也爱喝鲜美热乎的鱼汤。
可等到下次再去,河面结了浅浅一层冰,结冰的湖面对小孩有一种很神奇的吸引力,汤汤鱼鱼记得舅妈的叮嘱,不敢往冰面上去,只好站河边眺望,一只麻雀跳来跳去。
鱼鱼说麻雀没穿鞋,冻脚了。
汤汤t说麻雀的脚叫爪子,应该是冻爪子。
鱼鱼使劲点头,侧过头又问姐姐麻雀好不好吃,麻雀不知是不是成了精,听懂人话,一跳一跳飞起来,路过鱼鱼头顶降下一份大礼。
“舅妈!别笑了~”鱼鱼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捂住舅妈的嘴,委屈地看向她。
孟芫被抓包,一本正经咳了一声,强忍笑意替鱼鱼擦头发,终究没按住心底的好奇,“怎么会这么准呢?”
那只麻雀是瞄准了鱼鱼的脑袋么,怎么正好拉在他头顶。
鱼鱼嘴一瘪,不想多说。
汤汤捂嘴笑,偷偷凑到舅妈耳边,小嘴张张合合,孟芫眼底的不解被了然取代,最后统统化为笑意。
原来是想吃麻雀肉,遇到了记仇的小麻雀啊。
孟芫戳了戳鱼鱼长肉的脸蛋,软乎乎的,没少他肉吃啊,怎么还馋上麻雀了,“还吃麻雀吗?”
“不吃了。”麻雀臭,不吃臭麻雀。
鱼鱼左看看右瞧瞧,没瞧见想见的人,便问舅妈,“太爷爷呢?”
“太爷爷在教舅舅刻木头。”
老爷子闲来无事喜欢边晒太阳边刻木头,秦秩见了,一时起了兴致,非要和老爷子学一学。
老爷子自然愿意教他,起先拿了块不错的木头给他练手,后来秦秩第一个作品出炉,老爷子果断给他换了截寻常木头,任他发挥。
孟芫盯着那个歪脖子木头看了许久,越看越熟悉,又想不起来,打算找个地方放起来,一打开柜子,鱼鱼给她捏的泥人摆在显眼的位置。
孟芫将俩手工艺品(?)放一起,心道可算明白那股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怎么说呢,舅甥俩一脉相承的好手艺,丑得都很别致。
许是爱屋及乌,孟芫多盯了两眼,硬生生给木雕和泥人都看顺眼,毕竟是秦秩的第一个木雕,她收藏了起来,寻思以后给儿女看看她们爹的手艺。
秦秩哪能瞧不出她偷笑,眼巴巴凑过去,指着手上细小的伤口,嘴上喊疼,那双好看的眸子瞧起来可委屈了。
孟芫起先不信,他上次训练手上磕掉一大块皮,她看着都疼,男人还嘴硬,说一点都不疼,气得孟芫好几天不想理他。
可低头一看,他指腹上确实有好几个伤口,细细小小的伤口看得人心一紧,孟芫心疼,话赶话,“你说你,一把年纪了,非要学什么木雕,弄了一手的伤。”
阿爷是有天赋,随木匠学了两天,自个便能琢磨出章程,随手刻几下都好看,秦秩呢,阿爷教了七八天,交出一个惨不忍睹的作品。
秦秩的注意力全然被那句‘一把年纪’吸引了去,脑海里有根线,‘啪’一下,崩了。
是是是,他承认,他确实确实比孟芫大几岁,可怎么着也和一把年纪挨不上边吧,他这个年纪明明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胡说!过分!
秦秩敞开的手掌缓缓收拢,握住她的手,他这些天训练加强,整日在日头下晒着,人黑了不少,小麦色的皮肤和她白皙的手指交握在一起,对比异常明显,平日里不觉着,今天一瞧,怎么看怎么碍眼。
秦秩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谁一把年纪了?”
她说了好多,他只盯着那四五个字,孟芫心里好笑,故意逗他,“六岁哎,十二年一轮,咱俩差了半轮。”
无法反驳的事实,秦秩心里郁闷,转念间便有了主意,握着她的手放在胸膛上,又引导她缓缓下移,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裳,孟芫能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度,以及存在感极强的腹肌。
一、二、三……七、八,整整八块腹肌,孟芫亲眼见过,自然了解他线条分明的腹肌多么紧实,多么有力量。
她的手指不受大脑控制,自发地戳戳摸摸。
秦秩眼底划过一抹笑意,任由她的手在腹肌上作乱,直到她越来越过火,他才不给摸了,“年纪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