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各人缘法 你,等我? - 她如明月皎皎 - 千金扇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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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各人缘法 你,等我?

“单则为一点情根,种出那欢苗爱叶。他怜我慕,两下无分别……情根历劫无生死,看到底终相共……不比凡间梦,悲欢和哄,恩与爱总成空……”

“恩与爱总成空……恩与爱……”

“春生……”

咿咿呀呀的缠绵曲调儿终于化作了低声呢喃,反反复复地念着一个相同的名字,声音里有茫然,有痛苦,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痴痴笑意,就这样在寂静清幽的庵堂花园里回荡着。

柳晗身着一袭暗红色锦袍坐在隐蔽的花丛后,透过花丛间的间隙看着不远处头发散乱的黄衫女子忽悲忽喜、或哭或笑的模样不由得柳眉轻蹙。她目光静静地落在那女子的身上,开口时却只问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个老尼,道:“她这样,多久了?”

静文师太见问,轻叹了声,“自陈家把人送到倚云庵人便是这样了,她倒没大闹过,大多时候,不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廊檐下,就是像现在这样,嘴里念念叨叨,偶尔也会唱上几句不成调的曲。”

静文师太将黄衫女子嘴里哼唱的曲子当作“不成曲调”的呓语,柳晗却知道,那是《长生殿》中一折,是廖春生在红荔园戏台上竭尽最后气力唱的一段。

那一日在红荔园中,廖春生携着陈雁儿一齐登台,只为在临刑前与心爱的女子共唱一折心头好。当然,这是所有旁观者以为的。事实上,廖春生与陈雁儿当日在牢中向柳晗提出这样一个请求,真正的目的却是只为一句“生不同衾,死亦同穴”的誓言。

当日在台上,“唐明皇”与“杨贵妃”月宫团圆,本当是南柯一梦,孰料鼓罢琴歇,二人却端起一早被置于案上的酒杯。

当二人依偎在一起,软了身子倒在台上的时候,在场的柳晗等人才惊觉不对。只是那时为时已晚。

酒杯中的水酒早被人偷偷地换成了掺有剧毒的。

廖春生当场毒发身亡,而陈雁儿却被救了回来。

陈雁儿清醒以后,柳晗曾亲自去探望过她,从她口中问出了当日事情的始末。

原来廖春生与陈雁儿二人早在被擒回衙门以前就已经有了约定,说是万一有一天事情败露,二人只求同生共死,并且约好了届时以登台唱最后一折戏来结束生命。

“我们都知道,酒里掺了断肠散,只用一口,就再也不会有人阻拦我们在一起,没有人阻拦得了了。”

“我以为自己可以跟春生一起死掉,可是,可是……”

廖春生将毒酒一饮而尽,带着无尽的决绝,而陈雁儿在最后一刻却迟疑了。而正是那一瞬间的迟疑,她送至唇边的酒杯被廖春生拂袖打落。

“是我对不住春生,我不该活在这世上的。”

柳晗仍然记得当时陈雁儿崩溃的模样,而实际上,她后来也的确为了廖春生几次三番求死,甚至还在牢中大病了一场。

因为恻隐之心,柳晗允了陈家人想把女儿接回去调养的请求。然而,她却没有想到,再见到陈雁儿时会是在僻静的倚云庵中,会是这样一般情形。

“陈家的人如何说?”柳晗问静文师太道。

后者摇了摇头,面上似是多了些不忍与怜悯,说道:“陈家当初把人送过来时只说倚云庵环境清幽,适宜陈小姐休养身子。只是……”她看了眼不远处抱膝坐在廊檐下的陈雁儿,叹息道,“自打人送来了之后的小半个月里,陈家倒没了人来看一眼。”

柳晗明白,陈明远这是要陈雁儿自生自灭了。

这些日子以来,柳晗对泗水县的局势愈发清楚,同时也愈发了解在这里举足轻重的一些人,其中自然包括了富甲一方的陈明远。

陈明远少年白手起家,建立家业的那些年里没少吃过旁人的白眼,因此,及至其打下如今的家业以后,在管家教子方面则格外严苛,等闲决不允许他们行差踏错半步,生怕招来旁人的指指点点。

这一回,陈雁儿与廖春生纠缠不清,甚至还搅进了人命案子里,陈明远怒其不争,如果不是有陈夫人拦着,只怕而今陈雁儿还被羁押在县衙的牢房里。

“情根历劫无生死,看到底终相共……”

浅浅的吟唱徐徐响起,柳晗深深地看了眼坐在那儿双目茫然的陈雁儿,轻轻一叹,示意随行的绿芜推自己朝花园外面而去。

站在倚云庵正殿的台阶下,柳晗示意身后的绿芜递了一袋银两给静文师太,而后方叮嘱她道:“日后还有劳师太多看顾着些。”

她没点名道姓,静文师太也心知肚明,她双手合十地念了声“善哉”,“柳大人慈悲为怀,实乃陈小姐之幸。”

“大人尽管放宽心,鄙庵自当照顾妥当。”

――

倚云庵位于泗水县城郊的平仓山西隅的小平山上,这里古木参天蔽日,幽深僻静,行于其中,除却禅声袅袅外,只余下鸟鸣阵阵。

柳晗虔诚地跪拜了殿上神佛之后,便与静文师太请辞。

领着绿芜踏出倚云庵的山门,行至马车前,柳晗甫一抬头,却发现仍旧是一袭红衣张扬的陆湛赫然抱臂倚在马车边,瞧着他闭目小憩的模样,料想也等了些时候。

柳晗的眼底有一丝诧异飞快地划过,旋即只顾抬步踩上马凳。

而就在这时,陆湛却倏地睁开了眼。但闻他轻呵了声,语带笑意地打趣道:“怎么,我等了你这么久,见着了竟连声招呼也不打?”说话间,他的视线若有所思地落在了面前人的腿上。

柳晗的动作顿住,抓住马车车门边框的手微微收紧,她侧转过身,看向目露深思的陆湛,不由心头微微一跳。但很快,她便稳住了心神,牵唇道:“你,等我?”

陆湛挑了挑眉,面上的笑意转为兴味,也不急着回话,只拿扇柄点了点车厢,提醒道:“先进去再说。”说着一顿,又添了一句,“仔细再伤着腿。”

他眸光深邃,仿佛洞悉一切,柳晗垂下眼帘,抿了抿唇角,弯腰钻进了马车。

只她方坐定,那厢陆湛也跟着进来了。

外头绿芜收了马凳,一声轻唤,马车儿就慢慢悠悠地行驶起来。

马车里,一厢静悄。

良久,柳晗方轻咳一声,抬眼迎上陆湛打量的视线,笑了下,道:“世子总盯着在下瞧是为了什么?”

陆湛也笑,“也不为别的,只是在泗水的这些日子,越发觉得清生与往日不同。”

“啊?”

“旧日里不说你迂腐不知变通,就是寻常也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眼下脾气好了倒不止一点半点儿。”

柳晗的手微微一抖,“这话我就不明白了。”

陆湛摇摇头,却没接着说下去,只转而道:“今儿原是中秋佳节,城里正值热闹,怎么你却偏往这深山野林的尼姑庵里跑?”

柳晗心弦稍松,见问便与他提起陈雁儿的事来,末了,不免感叹道:“世道如斯,却可惜了廖春生与陈雁儿这一对有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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