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半壹
黄泉历――叁万壹仟伍佰捌拾捌年
泛着幽光的忘川河上,一叶小舟从河对岸缓缓而来,艄公一搭一搭地撑着船。
吴虞从船上下来,见那艄公虽然一直不曾与他搭话,但长得面善,正欲询问他接下来该往哪里走,那艄公已十分自觉地给他指了指路,还给了他一截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红绳,嘱托他好生拿着,到了孟婆庄便知用处。
言罢那艄公便不再说话,吴虞见他不经意露出的袖口间好似有血迹,是受伤了吗?正欲询问,那艄公已走进了一个牌匾上题着“忘冥司”三字的小院儿,关上了门。
罢了,一个艄公本就在冥界,能受些什么伤,想来是他想多了。
至于这红绳,让拿着便拿着吧,他从来不是一个很会拒绝善意的人。左右到了孟婆庄便能知晓情况,说不定这是引路用的。
***
京郊外的一处茶棚正冒着炊烟,小锅里正咕嘟咕嘟的煮着面条。虽说是茶棚,可要是客人想吃些简单的面食也是能做的,毕竟小本生意,能多赚些便多赚些。
面用筷子捞出,盛进灶炉边一早放好的碗中,再卧一个煎蛋,配上几根青叶,浇一勺高汤。虽然简单,但是想来味道不错。
小二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走到茶棚外一个桌子边,小铺面没有什么官方的场面话,店小二也不会说什么“客官请慢用这样”,只把面碗平稳地放在桌上便转身去忙别的事了。
这桌坐着的是一个带着斗笠的青年,他大概是很饿了,拉过面碗便大口吃了起来。
“哎,听说了吗?京城官宦世家的吴家遭祸了。”
邻桌的桌子上围着坐满了人,正大声的交谈着,并不避讳什么。
“哦?怎么说?我前几日去拉货了,并未听说。”
“吴家小妹前不久遭遇了一场祸事,死在了游玩回京的路上。那吴家二老年纪大了,乍闻噩耗,身子撑不住,没两日也相继去了。这吴家要不是还有一个当左相的儿子,怕是一代世家便要从此没落了。”
“一家四口只余年轻的儿子了?这孩子也真是可怜见的。”
“谁说不是呢?唉。”
“我听有传言说吴家二老的死是因为吴家权力太盛,被上头那位忌惮了,这才……”
“G,”有人小声阻止,“上头那位的事儿可不能随便议论。”
“这有什么,天下百姓这么多,若是说什么都要管,管的过来吗?”
……
一碗面很快见了底,连汤汁也不剩多少。
那人扶了扶斗笠,从钱袋里掏出一些碎银来,放在桌上便径直走了。
***
游满是在第十一日到的丞相府。丞相府很大,长长的院墙,他绕着墙根走,走了许久。
原本能早些时日,奈何游满寻错了路,折腾了一番才知道原先的吴府早已没人居住,他要找的人眼下住在丞相府。
游满要找的人是吴家长子吴虞,那是一个该用温柔来形容的高官。
吴家是官宦世家,吴虞更是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坐上了左相的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按说做官的人大都眼里透着算计精明,吴虞却不同,眼里只有和善温煦,大概割人性命于笑意的温柔刀便是如此吧。
吴虞留下了游满,在他踟蹰着该不该讲清自己的来意时,没有什么犹豫的留下了他。
游满是人鱼同蛟龙的混生,拥有蛟龙的身手和智慧,却同时继承了人鱼短暂的记忆,是以这身手和智慧大都派不上什么用场。
他此次来吴府寻人便是因着多年前的一场婚约,吴家血脉特殊,游满的父亲当年有预谋的救了吴家家主,利用救命之恩同吴家当时刚出生的小妹定下了婚约。
只是现如今,吴家小妹已死,游满实在没有留下的理由。
“你叫游满吗?”那声音真的温柔,要叫人听醉了去。
游满不知吴虞是何意,只得唯诺地点头称是。
“家父在时同我说过你与小妹的婚约,只是现如今,对不住你了,坐吧。”
吴虞招呼他坐下,游满却羞赧了起来,原因无他,从家中一路奔波过来,未曾沐浴,他怕吴虞嫌弃他身上有味道。
或许有些人一开始就是与众不同的,游满站在吴虞身边,不自觉的想要维护些自己的形象。
吴虞自然没有,反而笑了,招了人来安排他的住处,先是赠了他两件自己的衣物,让他不要嫌弃换着穿,又命人给他加紧裁制新衣。
他同他的第一次会面,只匆匆几句话便罢了。
***
游满在丞相府住的不错,说是不错,其实他没太注意,他整日忙着记些重要的事件,譬如身份,譬如禁忌。
除了第一日来时见了吴虞,余下的几日便再没见过了。
小厮来侍候午饭时游满提了一嘴才知,最近出了灾情,皇上整日整日的同众大臣议事,吴虞忙的脚不沾地。
再见吴虞是几日后的晚上,游满整理完笔记,去院子里晃了晃,打算透透气。
游满先看见了凉亭里喝酒的吴虞,原本想绕路过去。
并不是想躲着吴虞,只是两人见了面该说些什么呢,不过是一些寒暄罢了,不若或许会再说一说那可怜的吴家小妹,他未过门的妻子,何必。
许是天黑,游满对这院子也不熟悉,绕来绕去没绕过。
吴虞主动同他打了声招呼,他不得已的过去同吴虞坐在一起赏月。
吴虞给游满斟了杯酒,却不同他讲话,望着月亮自顾自的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