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数人浩浩荡荡从山道中走来,却大多连脚步声都放的很轻,垂着头不像是来赏花,倒像是来上刑。
只有一个人没有低头,他隔着很远迎着她的目光一笑。
玉鸦拽了拽宋越北的袖子,“他们好像大都很怕你。你们真的是朋友吗?”
宋越北面上含笑,“这一群人里只有两个人是我认识的朋友。就是那两个男人。”
玉鸦顺着宋越北的目光看过去,白衣的青年仍在对她笑,另一人却连头都不敢抬。
“那个人好像也很怕你。他叫什么名字啊?”
丹阳城中怕他的人多,不怕他的人少,毕竟不是谁都像她这么缺心眼。
宋越北淡淡道:“太久没见了。老友相逢,而且你还在这里。他可能有点怕生。他叫朱金璧,这人见到女孩子就容易害羞。”
朱金璧越是低着头,玉鸦越是忍不住看他,“他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宋越北见她直勾勾得盯着朱金璧,心口泛出一股潮热的憋闷。
他伸手捏着玉鸦的脸将人头转回来,“别再看他。”
她的脸颊陷在他的掌心里,面颊白皙如雪,肌肤柔软温热。
那双眼只注视着他一个人时,他心口的那股潮气才缓缓散去,早在不知何时,他已习惯了她的注视。
习惯了她的眼睛只跟随着他一个人。
她望着他,眨了一下眼,“为什么?”
他咳嗽了一声,“他们容易……害羞。别吓着他们了。”
玉鸦深以为然,“你说的是。我得小心一点,不然又要负责。你们丹阳的习俗太奇怪了。”
他多看了几眼来人,见到有不少女眷,低声对她说道:“等会儿你可以和那些姑娘一同走走。”
玉鸦牵着他的袖子,“为什么?”
宋越北垂首对她低声说道:“你平时在府中都没有什么人陪你说话,出门一趟最好能交点朋友,这样以后就能让她们来府中陪你说话吃饭了。一个人也不至于太过无聊。”
“可我不无聊,也不需要什么朋友。我有圆圆,灵焕,乌月。”
宋越北,“那怎么能够?”
玉鸦凝视着他,用力握住他的手腕,少女神色坚定,目光炙热,郑重得像是誓言,“我只要能跟着你就够了。”
又来了,又来了,宋越北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怎么……总是如此轻佻?
他沉默了很久,她抱住他的手臂,“你怎么不说话了?”
他深吸一口气,“我……”相信,你不用一遍遍的说这样的话。
“宋兄,好久不见。”
人已走到近前,宋越北咽下口中的话,面上挂出笑容,“十二,你这两年又长高了些。”
两人目光相交,记忆中神采飞扬,满脸青涩的少年已成了与他一般高的青年,只是眉眼间依旧是说不出的风流,一袭白衣站在那里却胜过所有颜色。
朱金璧硬着头皮抬起头,“宋相,小人不知道是您再这里,并非有意打扰。早知道是您……”
他肯定头也不回地掉头跑,十匹马都撵不上得那种。
宋越北刚在玉鸦面前认下这个朋友,他打断朱金璧,面上笑容温和,“朱兄,咱们许久没见,既是旧识,今日在这里遇上倒也是缘分。不如一道赏花。二位意下如何?”
朱金璧让宋越北这一声朱兄叫的一口气喘不上来,听到这活阎王留人,只能满腹不安的将辞行的话咽下去,叠声道:“好好好。”
屈理也笑道:“多亏宋兄的福,今天我们得已见到这样安静的泣沧花。十里锦缎步障,好生阔绰。”
朱金璧奉承道:“平素这山上挤挤攘攘的颇多人,用锦缎作步障隔开旁人。这样雅致的法子天下也只有宋相能有。”
他偷眼瞧了宋越北一眼,想起第一次见宋越北时的场景。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宋家还是丹阳城中一户寒门。
在恒国公家的公子眼里,丹阳城中有几户人家又不是寒门?
原本宋越北这样的出身,一辈子都不该有机会能与他们同席而坐。
他记得那是李家的一次宴席,邀了宋越北前去。
这人凭空冒出来,城中的就那么几家,各家公子们都是自小的熟识,左右一打听便打听出了他的来路。
“说是太子的一个宠姬的弟弟。”
“太子的宠姬?”记得是莫家的小子伸长了脖子去瞧他,像瞧个颇为有趣的玩意,“难怪这小子生的跟个娘们似的。”
众人哄笑起来,放肆又轻蔑,没有人将那个沉默的少年看在眼里。
那时的宋越北瘦小,内向,肩头总是收着的,垂着头,像是一道阴暗的影子,难得他身上却有种王侯也藐视的傲气。
那傲气来得莫名其妙,让人很想折辱。
毕竟他宋越北只是个穿上锦缎制成的新衣也像是偷来的衣服,身上有挥之不去的穷酸味道的卑贱之人。
他和权贵的世界格格不入。
而丹阳城中的二世祖们总是很擅长拿着这些意外闯入他们世界的卑贱之人找点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