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突变
下午一点半，严铭早早地来到世豪商场，坐在五楼休息区斜对面的冷饮店中，窥探着外面的情况。
一点五十的时候，杨永厉来了，穿一身休闲装，戴一顶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但还是能一眼看到他脸上的刀疤，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杨永厉坐在了休息区靠边的位置，左右环顾着。
严铭观察四周和楼下，并未发现杨永芳和杨永贵的身影，不过他知道，这两人肯定在商场内，只不过藏在了某个地方，看不见而已。
一点五十分，严铭去洗手间，摘下口罩和帽子，把衣服反过来穿，将脸上的胡子撕下来，假发拿下来，放进包里，再出来时，形象已经大为不同。
两点整，严铭来到休息区，坐在了杨永厉对面，中间隔着一张小圆桌。
“怎么就你一个人？”严铭问。
“严兄，好久不见啊。”杨永厉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问你话呢。”严铭神情严肃，“怎么就你一个人？”
“别一来就搞的这么紧张嘛。”杨永厉弹了弹袖口，低声说，“人牵扯多了麻烦，这事我们两人解决就成。”
“别骗我了，他们在哪我还不清楚吗？”严铭故意往楼下的方向看了一眼，露出不屑的笑容，“你们打的什么算盘以为我不知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杨永厉眉毛一拧，脸色沉了下去，“你不相信我？”
“不说这些了。”严铭并不想逞口舌之快，敲了敲桌面，“钱呢？”
“东西呢？”杨永厉反问。
严铭从兜里摸出一个纸袋，杨永厉摸出一个信封，放在了桌上。
两人同时拿起对方的东西，查看一番后，各自揣了起来。
“头发呢？”杨永厉说。
“你往后撤两步。”严铭说。
“没必要这么谨慎吧，严兄！”杨永厉瞥了严铭一眼，摇着头将椅子用力往后拉了两米，严铭从兜里摸出两个小塑料袋，各装着一根头发，一根棕红，一根黑色。
杨永厉正待上前查看，严铭迅速将塑料袋收了起来，说道：“足够了。”
“你谨慎过头啦！”杨永厉无奈地摊开双手，望向楼下。
“当然要谨慎。”严铭顺着杨永厉的目光望去，“换做你也一样。”
“好吧。”杨永厉摇了摇头，“我希望第二次给钱的时候，我们能一起去鉴定一下。”
“可以。”严铭痛快地答应下来，“还有别的吗？”
“能告诉我，你做这些，单纯是为了钱吗？”杨永厉玩味地看着严铭。
“别说无关的，有要求早点提，没有我就走了。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劝你一句，你有后手，我也有后手。在二十万到手前，即使没了我，证据依然会进警局。”
“严兄，你想太多了，我又不是什么杀人魔，就是个普通人而已，我害怕被抓，更害怕坐牢。”杨永厉环顾四周，伸手指了指，“你看，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我们的交易过程都被拍下了。你也不是吃白饭的，肯定有所准备，这些我都知道。所以喽，你拿钱我拿证据，咱们两清。”
杨永厉身子往前一倾，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压低声音说：“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拿了钱，却还要背后搞小动作，那我就只能要你命了，我找不到你，可以找到你妹妹。”
“放心，肯定不会。”严铭克制着心底的情绪，“我也怕坐牢。大家都一样。”
杨永厉默默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还有别的吗？”严铭问。
“没了。”杨永厉笑着伸出手，“祝我们合作愉快。”
严铭没有理会，径直起身走了。
严铭从右侧的楼梯下楼，杨永厉站在围栏前，朝四楼的书店比出一个手势，杨永芳就藏在里面，正拿着望远镜，追踪着严铭离去的身影，杨永贵在一楼，在三个出口的中间等着，随时准备跟踪。
严铭下到四楼后，回头看了一眼杨永厉。
杨永厉站在楼梯前，面无表情地朝严铭挥了挥手。
严铭继续下楼，下到三楼，他看见不远处的电梯恰好停下，他没有犹豫，快速跑过去，在电梯门堪堪关上之前，钻进了里面。
严铭在一楼下电梯，朝东走去，东门人流量大，利于隐蔽。
他一边走着，一边悄然观察周围和身后，他很快就察觉到后方有人跟踪他，他在一家服装店门口驻足，通过玻璃门看见了后方的人，身材魁梧、男性、戴着帽子和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但从其走路姿势和体型，严铭还是一眼就认出此人就是杨永贵。
严铭进入服装店，随手抄起两件衣服，走向换衣区域，进入其中一个换衣间，在里面将胡子贴上，假发戴上，再将衣服反过来穿，一番打扮后，整个外形已完全不同，他走出时略微弓腰，走路姿势也刻意改变，余光瞥见了正朝换衣区走来的杨永贵。
严铭走到服装店门口时，一个人恰好从外面进来，撞了他一下，那人头也没回地进入了服装店，严铭感觉那人的背影有点眼熟，但他时间紧迫，来不及多想，径直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杨永贵进入了换衣区，他在换衣间外观察着，并未注意到身后悄然走来一个人，那人穿着一件黑色连帽卫衣，兜帽中的五官生硬刻板，仿似戴着面具。
当杨永贵走向其中一个开着的换衣间时，那人陡然拿出一支电击棒，戳在了杨永贵腰间，杨永贵双腿一软，那人顺势将他推进换衣间，迅速关上了门。
不久后，换衣间的门被打开，戴着兜帽的人走了出来，将换衣间的的门把手用胶带封上了。
严铭走到东门出口，通过玻璃门观察身后，杨永贵没见了，后面也没发现任何可疑人士，他晃动了两下肩膀，如释重负，挺直腰杆，信步走了出去。
此时正是午后斜阳，金黄的阳光照到身上，暖烘烘懒洋洋，让他紧绷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许多，他长吁一口气，望向头顶，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太阳像圆盘一样挂在空中，他沐浴着阳光，享受着胜利带来的喜悦，突然间，身上泛起一股莫名的寒意，他不知是怎么回事，急忙环顾四周，周围人流很多，不远处的小广场中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人正朝那边快步走去。
严铭被人流裹挟着前行，刚走几步，忽然感觉腰间一凉，传来一阵微弱刺痛感，一个人蹭着他的肩膀走了过去，那人穿着连帽卫衣，有些眼熟，他觉得不对劲，挤开人群朝前走去，想喊那人停下，但话未出口，忽然感觉呼吸急促了起来，体内的五脏六腑像被什么东西绞动着一样，一阵剧痛难忍，他单膝跪地，捂着胸口，发出嘶嘶的艰难喘息声，他的脸色先是发红然后发青，接着全身抽搐，软倒在地，身上的血液像被冰冻一样，不再流动，他的四肢也随之僵硬，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手和腿，只是徒劳地张大嘴巴，可吸进去的气却被卡在喉咙里，他的双眼逐渐睁大，眼前的景物开始褪色，模模糊糊，一个身影在人群中凸显，映入他的眼帘，那人穿着连帽卫衣，站在不远处的花坛前遥望着他，手放在腰间，朝他挥了挥手，这是一个“再见”的动作，那人的脸僵硬刻板，有种不真实感，但当那人做出“再见”动作的时候，他忽然知道了此人是谁——
严铭的身体蜷缩成一小团，体内的五脏像被掏空，只剩下干枯的皮囊，窒息感来临，一口气都喘不进去了，他意识到自己要死了，内心升起了一股惶然的恐惧感，本能地发出求救声。
“救……救……我……”他嘶声喊着，周围站着很多人，距离他三米左右，围成一个圆，看着他，指指点点，没有人上前，甚至没有人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他就像一只得了瘟疫的老鼠，人们避之唯恐不及，生怕被他传染。
“救……救……我……”他不死心，奋起最后的力气，再次呼救，一口殷红的血吐了出来，面前的人群哄然后退，成百上千人围着他看，在他周围五米之内，空空荡荡，他抽搐着，窒息着，孤独而静默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