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死亡
下午两点，尹念来到了派出所。
民警给她看了几段峰汇大厦楼内的监控录像，在这些录像中，均出现了一个黑色人影，黑影四肢僵硬，走路直撅撅的，像在地上飘，周身环绕着雾气，看不清五官长相。
在截图黑影的面部，并通过软件处理后，发现其长相和袁意十分相似，但此人面色苍白，双眼猩红，看起来极为诡异恐怖，不像是活人。
“这是袁意吗？！”尹念看着图片，面露惊讶。
“袁意已经死了，这不是袁意。”民警说，“要么是长得像袁意的人，要么是戴着面具之类的。”
“可他为什么会在地上飘……”
“这个嘛，我们正在求证。”民警意味深长地看了尹念一眼。
尹念没再多问，继续观看视频。
视频中的“鬼影”，均出现在楼梯和走廊的衔接处，是当消防门开着的情况下，通过走廊的摄像头拍到的，最长的一段为七秒，最短的一段只有两秒，四段视频都比较模糊，即使经过软件处理，也看不清楚。
“你之前说过，在逼问周毅时，曾看到过一个黑影，是这个吗？”民警问。
“我不知道……我没看清……”
“那你觉得这个黑影是谁？或者像谁？”
“杨永厉……不对……”尹念摇了摇头，觉得体型不像，她望向民警，轻声问，“你们确定袁意已经死了吗？”
“当然死了，要不然我们在这忙活什么呢？”民警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
“可这人……”尹念指着视频。
“显然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我之所以叫你来，就是想让你看看能不能提供什么线索，这人在周毅死亡期间出现在楼梯间，显然不是巧合，很可能和周毅的死有关。”
“这么看来……周毅当时忽然发疯，应该就是看见了这个鬼影，被吓的……”
“我们也这么觉得。”
“那是不是就表明，周毅和袁意的死是同一人所为？”
“暂时还不能下定论，但我们正在积极调查。”民警客观地说。
“好吧……”尹念深吸一口气，看着视频中那人苍白如纸的脸和暗红邪恶的眼睛，越看越觉得恐怖，那根本就不像真人，俨然就是一个鬼魂。
“如果你想起什么来，随时找我。”民警将视频收了起来。
恰在这时，外面走进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两人进来后就嚷嚷，民警急忙对尹念说：“你先回去吧，有事我通知你。”
尹念起身离开，当她走出派出所大门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尚未来得及回头，一个中年女子便冲了上来，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
“还我儿子！”中年女子大喊一声。
中年男子紧随其后，按住了尹念的肩膀，将尹念压在了地上。
“你们干什么？！”尹念看见女子头发蓬乱，面色青紫，双眼布满血丝，眼圈深黑，看起来既愤怒又痛苦，仿似几天几夜没睡一样。
“你还我儿子！”女子呲牙咧嘴，贴在尹念脸上吼叫着。
“赶紧给我松手！”尹念意识到面前这对男女应该是周毅的父母。
“你个杀人犯！警察都和我说了，就是你逼死了我儿子！我要让你偿命！”女人揪着尹念的头发，用力往下扯，扯的尹念头皮一阵剧痛。
“你儿子的死和我没关系，周毅是被别人谋杀的，我和你们一样，也在找凶手。”尹念解释着，她不想和他们起冲突，毕竟他们也是受害者。
“你放屁！我儿子就是你害死的！是你逼问我儿子，才导致他跳楼自杀的！”中年女子怒声吼叫着，将尹念的头用力往地上撞。
派出所内跑出两个民警，一个拉住了中年男子，另外一个制止中年女子，但女子像是膏药一样黏在了尹念身上，根本拉不开，女子先是吼叫，后是哀嚎，声音凄厉，断肠一样，让人听着心里发颤。
见女子如此悲伤，尹念也是起了恻隐之心，没再继续挣扎了，躺在地上，任由女子抱着她的腿。哭了五六分钟，泪水都已浸湿了尹念的裤子，女子还没松手，双手像是树根一样盘住尹念，手指逐渐往尹念皮肉里扣。
尹念虽然同情女子，但也不会让女子无端伤害自己，喝令女子松手，可女子不但不松手，反而变本加厉，对着尹念又抓又挠，尹念开始挣脱，旁边的民警也动用武力制止女子，女子被民警架起，双脚腾空，兀自张牙舞爪，对着尹念呲目瞪眼。
“你快走吧。”民警朝尹念说，“以后见着他们躲着点，这事我们也没办法……”
“可她打人啊……”尹念话未说完，女子忽然吼叫一声，又要冲上来，尹念见状，急忙后退，她知道今天这个亏是吃定了，毕竟自己间接害死了他们儿子，于情于理，他们都占据上风，正因此，民警才左右为难。
尹念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之后回头，想对他们说一声对不起，但尚未开口，女子瞪着尹念，咬牙切齿地说：“你逃不了的，我一定会找到你！”
女子凶恶的态度和仇恨的目光让尹念意识到她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默默离开。
上车后，尹念心烦意乱，点燃一支烟，刚抽了两口，车窗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拿着一块石头猛砸车窗，赫然正是周毅的母亲！
民警追上来，拉着女子，但女子咬了一口民警，又扑到车前，继续砸着车窗，尹念被吓愣了，直到民警朝她大喊快走之后，她才踩下油门，朝前驶去，然而，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女子竟然扒住了车门，被车拖拽着在地上滑行！
尹念急忙刹车，女子像是不要命了一样，从地上爬起，继续用石头敲击车窗，“啪！”地一声，车窗被砸碎，女子探进车窗，手上鲜血淋漓，一巴掌拍在了尹念脸上，民警再次追上来，将女子从车内拉出，朝尹念大喊：“你快走啊！”
尹念来不及多想，急忙踩下油门，女子被强行拉开，兀自嘶吼着，汽车驶远后，尹念通过后视镜看见女子被民警按在了地上，戴上了手铐。
尹念长吁一口气，看着碎裂的车窗，看着脸颊上的鲜血，看着手腕上的抓痕，忽然感到了一阵莫名的辛酸和悲哀，身上传来阵阵恶寒，有种要吐的感觉。
头皮隐隐有些发疼，她伸手摸了一下，一缕头发飘然落下，应该是被中年女子抓下来的，她愣愣地看着那缕头发，一股压抑已久的怒气升腾而起，她用力锤了一下方向盘，接着一脚油门踩下，汽车疾驰而去。
她连着超了好几辆车，超速行驶的提示音响起，她不管不顾，继续加速行驶，周围响起急促的鸣笛声，路上的车辆在避让中左右扭动，她一路疾驰，冲上了一座桥，桥下湍急的水流激起了她转瞬间某种解脱的想法，但也正是这个想法，让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将车停在路边，下车后，剧烈呕吐了起来。
吐完，尹念走上桥头，对着空旷的河面大喊了几声，心中的郁气这才消解一些。
情绪发泄完了，理智逐渐恢复后，尹念对自己刚才的冲动行为感到后怕和自责。
她静下心琢磨了一番，觉得是周毅母亲的行为触发了她被讹的痛苦记忆，让她产生了过激反应。遥想半个月多前，在巴县医院地下车库，杨永贵和杨永芳也是拽着她的车门，不让她走，她踩下油门，疾驰离去，和刚才的情景何等相似。
不同的是，那时的尹念信誓旦旦，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而今的尹念，却隐隐有种无力感，她已经预感到了未来会有一大堆麻烦事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