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太后此言一出,沈错顿时神色大变――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能有个公主当当。
“外祖母,我本是乡野之人,实在当不了公主……”
沈少主难得谦逊,心里想得却是景城那个目中无人的表妹。
公主这名头听起来虽好,但随之而来的还有责任和束缚。
说实话,母亲将她赶出京城历练,除了无法时刻见到姑姑以外,哪儿都比待在京城强。
她可没那么傻,被个公主名头冲昏脑袋。
太后慈祥地拍了拍沈错的手,轻叹道:“我知你不喜欢束缚,也不爱虚名,外祖母不是想让你有负担,只是想做一些补偿。你放心,我与你舅舅都不会干涉你的事。”
沈错不知道这太后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可要顶着个公主的名头,就算皇帝不管她,也会有别的人来管。毕竟将来无论她做什么,都关系到皇家的声誉。
可另一方面,沈错明白这件事不是自己能够推辞的。她目光一转看向了柳容止,眼中满是控诉――
这么大的事太后肯定和母亲说过,母亲却提都不曾与她提过,显然是故意的。
“母后,这件事我们应该已经商议过了。错儿过不惯这样的生活,我也不想将她束缚在内宅之中。
对她有益的才叫补偿,公主的名分对错儿来说显然不是,今后我们还是不要提这件事了吧。”
沈错没想到柳容止竟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一时疑惑不已。
太后听后脸色微沉,对着柳容止道:“不问问小错,我又哪里知道她真实的想法?你说不要就不要,我是补偿小错,又不是补偿你。”
柳容止面露无奈:“就算有所亏欠,也是我这个当母亲的失职,没道理由您和皇兄来补偿。
其他兄弟姐妹的子女都按法礼封了郡主郡王,小错没有功绩在身,又怎么能封她当公主呢?”
“你哥哥见了小错十分喜爱,封她当个公主又怎么了?我只有你一个女儿,你就只她一个孩子,你皇兄的女儿当得了公主,小错为何不行?”
太后这话说得十分偏心,柳容止与她谈功绩,她却和柳容止说私心。
幸好屋里没有其他人在,不会再传到第五个人的耳中。
“外祖母,我是真的当不来什么公主,您还是别勉强我了。”
沈错只能摆明自己的态度,反正到最后她还能跑,太后暂且不说,她那位皇帝舅舅看起来还是挺好说话的,总不会真强迫她接受。
母女俩都不同意,太后满脸遗憾,看向沈云破问道:“沈教主,你是小错的姑姑,你以为此事如何?”
沈错原以为自己已经引开了太后的注意,没想到兜兜转转,太后的目光还是又回到了她姑姑身上。
她算是看出来了,今日太后与其说是见她的,不如说是见她姑姑的――难道太后也仍忌惮姑姑的名声与影响吗?
沈云破思考了一会儿,反问道:“太后,我听容止说您是个非常疼爱小辈的人。那么,您想封无妄为公主,是为了让谁开心呢?”
太后微微一愣,看了沈云破良久之后,突然道:“沈教主仙风道骨,原该是超然物外的世外高人,如今却囹圄困囿,着实让人惋惜。”
沈错听出太后的言外之意,再看柳容止难看的脸色,一时惊疑不定。
太后是在试探姑姑还是当真觉得惋惜?
“云破既是世外高人,那么无论身在何处都能泰然自若才是,又哪里会有囹圄之所?”
柳容止面色铁青,语气也透着一股蛮不讲理。
太后并不理她,对着沈云破继续道:“我这女儿什么都好,唯在情之一事上过于执着,致使造下一场大孽。
老身吃斋念佛十余载,又在清国寺礼佛两年,想要为她和皇帝祈福,可仍于心不安,教主认为老身当如何做才能消除这笔孽债?”
太后不以“本宫”自居,仿佛便是一位普通的母亲一般,话语极其真挚。
沈错听着却颇有些不对味,翻来覆去地想,这柳容止哪有在“情”上过分执着。
虽说这么多年,柳容止确实没有再嫁,但她回来后也没听柳容止提过半个有关她爹的字,更别提柳容止还给她取了个“错”字,怎么看都不像喜欢她爹的样子。
在她看来,这位母亲根本就是位冷血无情的权谋家。
沈错一边想一边看向柳容止,可当目光落在她与沈云破交握的手上时,一个可能灵光一现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她前几日撞上了良乡,原没怎么放在心上,此时此刻却觉得那仿佛是个什么预兆。
良乡是宗室女,她母亲也是,那良乡能觊觎她,她母亲不也能觊觎她姑姑吗?
沈错倒抽一口凉气,顿时曾经那些不解却未曾深想之处全都有了解释。
她姑姑天仙下凡,这群凡夫俗子见到她没有不神魂颠倒的,母亲自然不能例外,为什么她过去竟没想到?
难怪母亲时时刻刻都要守在姑姑身边,难怪夜里也要与姑姑同眠,难怪……
沈错越想脸色越是苍白,神情几经变换,内里犹如火烧。
她仙人一般的姑姑与母亲同床共枕那么久,难道、难道……
沈错心神不定,再看柳容止几乎粘在沈云破身上,当初只觉奇怪,如今却感到万分扎眼。
姑姑这两年受的委屈比她想的多得多,她为何现在才发现?
沈错想着想着便有些坐不住了,满脑子都是此刻立即将姑姑劫走的想法。
沈云破却在此时道:“太后对在下似有什么误解,我天明教修道,讲的乃是入世济人。
云破既非世外高人,也没什么仙风道骨,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
“佛家主张诸法因缘而生,我们却没有这样的说法,道法自然,万事万物都不过是顺着其自然的规律在进行而已,当然也就没有孽债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