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崩漏
一家子还在聊天,外头丫鬟来报二太太来了。陈家二爷亲自去了遂县,这才拍定了对庄蕾那里的投资,就是在这一点上庄蕾也是感激的。
那二太太白胖的圆脸,四十岁不到的样子,养尊处优,说话也软和,跟着见礼了之后,过来拉着张氏的手亲亲热热地叫着:“陈家太太,不知道今日姑苏城里游览的如何?去了哪些地方?原本想今日宴席过后,明日我来陪着你们一起逛一逛姑苏,没想到你们已经先去了。不过咱们姑苏城也大,明日我看看还有什么地方走走?”
张氏这个人温软,听她这么说忙着摆手:“不了,不了!粗粗看过了就好了。就是二郎去买些笔墨纸砚,给丫头们买点小巧地玩意儿。”
那二太太笑了笑:“先不说这个了?二爷叫了老三过来,我们两口子和老三一起和你们吃顿咱们姑苏的饭菜……”
庄蕾听到这里,既然已经答应帮人忙了,也就不必推辞别人的好意。带着一家子一起出院子,跟着二太太走,二太太一路上不停介绍这石湖的历史,还是战国时期吴王宫的所在地,跟着她一路走,到了湖边的一个楼阁之内,里面碳火烧地暖融融的。
陈家二爷和三少已经在了,三少见他们进来,过来问陈熹:“二郎今日可去咱们这里和静书院看看?”
“还不曾。”陈熹淡笑回答。
陈三拍着陈熹的肩膀:“姑苏这里书院不少,我带着你好好去走走,等你过了童生考,我倒是觉得可以来姑苏的书院读书。”
陈熹笑着摇头道:“这个我不曾考虑过,淮州的话,淮南王府给小世子教授的几位先生,都是大儒。这次院试过后,王爷让我进王府,陪着小世子一起读书。之前也是半答应了下来,若是离开淮州,王爷虽然胸襟宽阔,于我却是不妥。”
陈三笑了声:“原来是这般的好去处,那我就不强求了。来一起坐下,虽说淮州和咱们苏州的吃食相似,终究有些不同,我们这里偏甜……”
二太太更是坐在庄蕾和张氏中间,亲自给两人夹菜,又是客气地聊着家常,看着陈熹和陈照,连连夸赞张氏孩子养得好,对张氏说:“二郎和三郎今年几岁了?”
“都是十四了。”
“到了这个年纪可以留意起合适的姑娘了。咱们苏州姑娘是出了名的软糯……”
张氏看二太太一直在看陈熹,心里明白陈熹长相俊秀,又听闻是个会读书的,惹人喜欢也是正常,不过她心里有计较,两个孩子平时就很是要好,这个时候正是少年青涩朦胧的时节,她若是一接茬,倒是让两个孩子生分了起来,她说:“二太太的好意,我是明白的。只是哪家闺女舍得远嫁?娘家不在身边终究是要吃苦的。先等出了孝,再慢慢相看,男娃儿不着急。”
这话倒是断了二太太做媒的心思,知道她心里不想要个远来的媳妇,想要个知根知底的。一条酒糟蒸鲥鱼上来,二太太给庄蕾和张氏各夹了一块道:“这个是咱们姑苏的吃法,不知道吃的惯吗?”
这顿饭庄蕾也知道是陈家的赔礼道歉,陈家毕竟给自己出了那么多的钱,自己再有本事,没有资本进来投资,前世风投那样多,多少研究成果,无法转化为实际产品的。这一点,她心里明白,这个麻烦事儿,不得不接啊!还得帮陈家处理妥帖了。
陈家主院之内又是另外一番光景,老爷子已经很久不对老婆子发脾气了,今天他实在耐不住,将手边的茶盏扫在了地上,问一句:“你年纪活在什么地方去了?”他是恨不能问一句年纪都活在狗身上了吗?
老太太委屈啊!咕哝一句:“那不是你说的,知府大人前途无限吗?四十多岁正直壮年,已经是苏州这样地界的知府,以后入京为官也未可知。让我跟那知府夫人好好相处?这不是你说的?本来我就请了知府夫人,你又说这个庄娘子到了,让我招呼着。我怎么招呼地不好了?昨日不是几次三番问了吗?是她自己说不想吃晚饭的。今日让她给那些夫人看看病,这不是给她介绍生意吗?”
老太爷恨不能仰天哭上一哭:“她缺病患?青橘饮一瓶难求,缺一个两个无病呻吟的女人,这种病患?”
老太太不服啊!这姑苏城里那个郎中见了他们家不是点头哈腰的,凭什么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片子,她就要捧着哄着?还是拿着他们家钱的那种。
老太太说了:“也不能这么说,很多夫人有些隐疾,不能跟男郎中说出口,让女郎中看一看,不也是机会。更何况若不是今日给那知府大人的妹妹看出病来,范大人会亲自上门相请去杭城给布政使夫人看病吗?平日就是送礼,人家布政使大人还未必肯理睬呢!这么一来咱们也算是跟布政使大人有了情分。再说了,她拿的是我们家的钱,给我们家的产业做事,充其量就是我们家的一个管事,作为东家,要我低头哈腰,给她赔笑脸,有这个道理吗?”
老爷子被老太太这么一顿抢白,居然觉得她说的全对,竟然一下子卡壳了,坐在椅子里狠狠地吸了几口气:“她来姑苏,若是真有要好的,私下请去给人看一看病,人家庄娘子定然也乐意。可你干的什么混账事?你的眼睛里只有高官,你去拍人马屁,拍好了。以后范大人和高大人但凡有个亲朋好友病了,给你来一句,去请庄娘子过来看一看。你说要不要去请?”
“那就请她去啊!她不是郎中吗?”老太太回答地理所当然:“老头子,我觉得你也太给这么个小辈脸面了,她一个刚出来的小辈,我带着她认识一些姑苏城里的太太们,这是提携她。”
老爷子总算理顺了自己的思路,只觉得跟自家老婆子,那是鸡同鸭讲,说不到一块儿:“她每日奔波于这些高官的府邸,若是她心性不稳,被人诱惑,从此嫁入高门。我们给她的那些钱,岂不是打水漂了。若是她心性稳当,不愿意与豪门多来往,那么她日日周旋于这些事务之中,没有冗余的时间做她应该做的事情。我们家又会少赚多少?你这是在把一个金娃娃往外推,知不知道?”
老爷子坐在那里冒着火:“更何况,你今日这样做,分明是看不起人家小姑娘。你当人家小姑娘看不出来,一定要来讨好你?不用我们家,她也能找到其他人家来给她出这个钱。你当北边的积善堂会看不到?只是刚好被三儿先看到而已。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只看衣衫不看人?”
“可大部分情况下,只看衣衫不看人是对的。”老太太还反驳老爷子,一脸她说的全然是对的。
老爷子无奈,这世道也本是如此,只能怪自己太大意了。
只望这里不要有幺蛾子,只能再跟三儿多嘱咐两句了。
听说庄蕾要去杭城,张氏不放心她一个人去,说要跟。庄蕾挥挥手:“只是去看个病,你们就别跟着奔忙了。”
“你一个小姑娘家,一个人跟着陌生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我怎么放心?”张氏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她一个人去。
“阿娘,我陪着嫂子去。”
“你去什么?”庄蕾看向陈熹:“两月中就要县试了。好好考试去!”
“来得及!”陈熹说:“县试你真的不用替我担心,我肯定能过的。我陪在身边,咱俩一路上也有个商量,阿娘才放心不是?”
庄蕾以为张氏脑子会清楚,劝住陈熹,没想到她点头如小鸡啄米:“是啊!二郎今年不中还有明年,县试又不是考秀才三年一次。大不了明年再考。”
“可他今年秋天打算考举人。”庄蕾提醒她。
“没关系,三年以后举人和进士连着也没关系。”陈熹连着说。
庄蕾很想问他们:你们都是魔鬼吗?只有她反对,其他人都赞成陈熹跟她去。她能怎么办?只能带着陈熹一起走。不过也好,自己身边有淮南王的暗卫,陈熹跟着自己,总归安全些。
从陈家出发,陈三一脸抱歉,庄蕾被他那便秘的表情给逗笑了,说:“好好照顾嫂子。”
陈三将一封信交给庄蕾说:“我给你在船上派了一个小厮一个丫鬟,伺候你们叔嫂俩,若是有什么其他需要的,杭城仁济堂的管事随时听你的调遣。你只要让旺儿去仁济堂说一声,反正车马船,用度都会给你安排上的。”
“放心吧!我知道你的难处,如今咱们也算是一体的。你们家是河水,我们家是井水,河水宽了,井水才能宽。这个道理我懂。”庄蕾谢过陈三。
知府夫人亲自陪同,她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自己小姑的病情,跟庄蕾一直在介绍这高家的情况。高大人与范大人是同年的金榜提名。
一个是榜眼,一个是进士。这位布政使年纪比范大人小十来岁,升迁速度比范大人快,根据陈熹的介绍,范大人已经算很快了,庄蕾一想也是,放在前世苏州市的市长,那也是牛地不要不要的人物了。高大人就更厉害了,这样的同年当然要互相提携,互相帮忙。
转回来说高大人,男人官运亨通,女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的第一任夫人,是家乡娶的,他高中之后,过了五年就死了,留下一儿一女。
这时候他的官位已经升成了四品,三十不到,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京城里的户部侍郎将自己嫡出的小女儿嫁给他做第二任夫人。
户部侍郎,庄蕾在陈熹的解释下懂了,那是前世财政部副部长的位子,虽然年纪大了,没有入阁的指望了,就是退下来,门生故旧也是一堆。这个媳妇娶地好,诠释了什么叫升官发财死老婆是男人的三大乐事。
两人成亲八年如胶似漆,恩爱非常,身上如今不大好了。他的这位夫人如今不过二十三四,生得是冰肌玉骨,姿容绝色。偏生红颜也要薄命,眼看要香消玉殒。这位大人很是怜惜,也很是着急。所以作为同年的范大人也为他着急啊!
庄蕾问知府夫人,怎么就不大好了?
知府夫人说是崩漏之症,庄蕾一听崩漏之症,这个毛病就涵盖广了,月经不调也能叫崩漏,子宫相关肿瘤也能引起出血。
算了,看起来还真挺严重的。因着庄蕾还是想让陈熹能够赶上县试,所以要求舟船日夜不停,好在知府夫人,对小姑的病症,并不着急。但是对于这位高夫人,实在是感同身受,恨不能飞奔到她面前。听庄蕾愿意赶路。她是再好不过了。这一点上达成共识,四天时间也就到了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