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 长宁侯是我未亡人 - 春山听弦 - 玄幻魔法小说 - 30读书

第一百二十章

第一百二十章

[我一定想办法活下来。]

“嗯?”季玉钟把手凑到酒壶边上,借着蒸出来的雾气暖手,眉毛都没动一动:“二公子这话怎么说的?”“无论如何郡主是个女子,还怀着孕呢。”王朗冷声说:“但凡是个男人,也不该在这时候跟她大肆说什么轻舟有多难,不是平白叫她担心吗?我们都知道郡主是什么样的人,你话里话外还要激她什么都做不了,你居心何在?”

“果然逆境出人才,二公子心智近来见长。”季玉钟笑道:“那我也问二公子一个问题,既然二公子听出来了,刚才嫂子在,你怎么不揭穿我?”

王朗哑然无语地看着他:“……”

季玉钟不是叶轻舟,不会时刻都体贴身边人。何况他们最近都有些焦躁上头,脾气都不好。然而他还是在笑:“二公子,这一次我和兄长想法不同了。他光是想到嫂子要插进季犹逢的事里就怕得要命,恨不得把她藏在天上。但我却觉得事已至此,完全是一团僵局。岳照歌是当年惨案的亲历者,对季犹逢也好对兄长也好,在这局棋上她向来是个破局者,放出去或许有大用。”

王朗微怒道:“你甚至没有计划好,就激她吗?”

“我不知道有什么大用,但是我觉得有大用,这就足够我做这件事了。这世上会爱她如眼珠的人只有兄长,但她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别跟我提良安郡主,我从没见过岳照歌是什么性子。我只知道苏照歌这个人不是这么用的,从能力到性格都不是。对我来说,如果事态糟糕,要用尽手边一切能用的人。”

季玉钟收了笑:“你知道更可笑的是什么吗?是遇事时苏照歌的想法一定跟我一样。兄长明白,但他不愿正视。郡主娘娘早走了。苏照歌也好我也好,都是流风回雪楼养出来的杀手!他留不住苏照歌的,恰如我今天在这里挑拨苏照歌,他也不能防住我。就算没有我,他也藏不住苏照歌太久的!”

他毫无畏惧地迎上王朗的目光,几乎有点恶意道:“而二公子何必动气呢?你看出来我在使坏了,但你却什么也没说,难道不是因为你跟我想法相似?这一日与当日七里香一事多么相似,你我都知道,你我都没说,我以为我们向来有这个默契——你不必急着反驳,你现在知道我居心叵测,你追上去,告诉郡主一切没有那么糟糕,我故意挑拨她心神的,然后再回来斥责我如何?”

王朗:“……”

叶轻舟这个娘家弟弟,实在是像他,非人般聪慧而敏锐,却远没他那样温和,舌下含毒,需时立用,言语眼神皆如刀,像得很不是地方。

又或者他像的不仅仅是叶轻舟。

“兄长投鼠忌器,你为人宽厚,郡主举棋不定。总要有人做这个恶人,好,我做了。我是季犹逢养大的人,我不怕做这个恶人。”季玉钟冷笑道:“然后你站在一个安全的位置来指责我,这样你既对得起兄长,又对得起郡主,你好光明啊二公子!”

王朗浑身颤唞,季玉钟言辞如刀咄咄逼人,他竟然一句话都无法反驳。

“……你说得对。”半晌,王朗颓丧地瘫软了下来:“我没法指责你。”

静默良久,季玉钟也深吸了一口气。

王朗苦笑一声:“既然理全在你那边,你又慌什么?”

季玉钟爱做戏,行止之间常仪态夸张。然而他却不是会情绪冲头的人,这样咄咄逼人地说话,倒像是在跟不知道谁证明什么,只好用声音掩饰心慌。

季玉钟道:“笑话。”

“我倒很慌张。”王朗深叹一声,十指插进发丝中:“时局艰难,郡主……怀着身孕啊。万一真的出什么事……”

“嫂子会自保的,至于孩子……”季玉钟道:“我觉得兄长未必多么想要这个孩子,让她留下这孩子说不定是权宜之计。”

王朗抬头瞥了他一眼。

“想想吧,他是个那么胆小的人,而他已经第几次见到嫂子出事了?”季玉钟说:“哪次都那么惨烈。女人怀胎生子是一大关,十人生子,至少有一半会因产育而亡。我觉得兄长其实不能承受这个‘她或许会因产育而死’的可能性。如果不是季犹逢卡在这个时间上反扑,他想通过这个孩子让嫂子安稳留在后宅,他或许会神不知鬼不觉,一碗药送走这孩子吧。”

“……”王朗震惊道:“不可能!”

“……谁知道呢。”季玉钟疲惫地说:“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或许会一起绝望吧。】

【他一直沉浸在某种痛苦中。】

【这只是季犹逢和他之间的事。】

季玉钟的话仿佛魔咒一般萦绕在她耳边。苏照歌静静拥着被子坐在床上,边上放着的安胎药已经凉了。

可笑……可笑的话,可笑的看法。

当年或许会吧,当年她只是深闺弱女,什么都做不到。但如今她仍旧什么都做不到吗?

什么这只是季犹逢和他之间……她错了。她一直以来都想错了,这从头到尾都不仅仅是季犹逢和叶轻舟之间的事。

对季犹逢来说,这是他针对阿久的一场局。而对阿久来说,这是他对季犹逢的复仇。一盘棋有两个棋手,可她难道是棋子吗?是夹在中间的,某种介质一样的东西。季犹逢利用她伤害阿久,而阿久为了她去做一些什么事。绝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才是当年最痛的那个人,她才是经历了黑暗,流了血,恨得要死的那个人。

如果要杀季犹逢,也应该是她砍下第一刀和最后一刀。而不是坐在这里,像一尊花瓶一样静静看着叶轻舟奔忙,也看着叶轻舟受伤,这不只是他的事情。

叶轻舟被皇帝禁足在家,她听说圣安司提督一职由原一司长易听风代替。然而叶轻舟在家却并不清闲,苏照歌不知道他每天去前院都在做什么,但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耗在前院。侯府大门紧闭,然而苏照歌却感觉府邸内有时有暗卫走动的声响。

她知道叶轻舟不是会坐以待毙的性格,或许他另有谋划。而她能做什么呢……

她是个杀手。只要季犹逢死了,就都结束了。

苏照歌的目光静静投进长夜,她不知发了多久的呆,随即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举起已经凉透了的安胎药,一饮而尽——

“别喝这个——”然而刚凑到嘴边就被人拦了下来。

“这都凉了,”叶轻舟蹙眉道:“我叫人又热了碗新的来,药凉了还怎么喝?又不注意身子了。”

苏照歌愣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叶轻舟坐在她身边,似乎觉得有趣,笑说:“一进门就看见你好像下个大决心似的要端碗喝药,怎么了,这药这么难喝,拖到放凉了,还得下个决心才能喝?”

“……”苏照歌说:“那也不是。”“没准,自从玉钟来了,咱们几个用点什么药都是他来配。这小子下手黑,从来不考虑味道的。”叶轻舟说着不让她喝凉药,自己却顺嘴尝了一口。

苏照歌瞳孔大震,连忙阻止:“你也别喝啊!安胎的!”

“嘿,怎么这味还算舒服?”然而叶轻舟已经顺了一口下去,奇道:“我那风寒药苦得好像放了二斤黄连!”看了苏照歌复杂的脸色,又笑道:“尝一口罢了,说到底也是滋补的东西,又喝不死人。”

“安胎药是日常的东西,要是太苦就不爱喝了。”苏照歌无奈道:“风寒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本来就是那么苦的?我之前都没喝过风寒的药。”

当年还在侯府的时候锦衣玉食,日日有人来请脉,她从没生过什么病。后来去了流风回雪楼,最开始时条件艰苦,就算生病了也没有药物。后来内力练起来了,受伤常有,生病却很少。也就是和国公府那次受了重伤,在侯府养伤时被灌了不少药进去。

但那好像也不太苦。

“哪这么苦,宫里太医要是敢给后宫娘娘这么开药隔天就要被叫去问话了。”叶轻舟抻了个懒腰:“我看他坏心眼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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