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 长宁侯是我未亡人 - 春山听弦 - 玄幻魔法小说 - 30读书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她大概本来是想悄悄摸摸地走,拿雨具动静大,怕吵醒别人,所以只披了个戴帽子的披风。到底是年轻姑娘,不晓得保养,老来都是伤病。

叶轻舟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苏照歌看她房门口。苏照歌低头,看到门边静静立着一把伞,她出来时被叶轻舟吓了一跳,都没注意到。

还是十七股紫竹,画了一枝很婉约的梅,是叶轻舟的手法。苏照歌心里一动,想回头问叶轻舟是什么意思,不过话到嘴边,看着叶轻舟淡然如远山的神色,又咽了回去。

能问什么呢?她并非无知无觉,叶轻舟如何待她,难道她半分感受不到吗?可她二人之情却又似乎只像这暗夜中被默默准备好的伞,幽微贴心,终究没人挑破,不能见光。

就算自己问些什么,叶轻舟大概也只会说些什么夜雨寒凉,苏姑娘小心身子的话。他们各自怀着未说破的理由,都是早做了决定的人。

苏照歌低低道:“多谢侯爷。”便转身出去了。

叶轻舟看着她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转角后。他拄着脸,突然漫声道:“薄幸萧郎憔悴甚,此身终负卿卿……”

雨声甚大,苏照歌想必是听不到。然而长廊对过木门轰然洞开,王朗身着中衣,愤怒地抻了个头出来:“你们俩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们两个轧姘头的不睡,竟然还打扰他,要不要脸了?

“就是为了把你吵醒。”叶轻舟无情道:“过来,交代点事。”

王朗骂骂咧咧地扯了件外裳穿上,踢踢踏踏地走过来问:“你又想怎么的?”

“等到三年之后。”叶轻舟道:“你能不能照顾着点苏姑娘?”

“你有病啊?”王朗万万没想到自己是被半夜叫起来听遗言的,还是这种托付嫂子一般的遗言:“我照顾什么?犯得上我照顾吗?你怎么又提这个?”

“这是□□惯,早年在端王府做暗卫后来在圣安司都是一样的,每回办差都得提前交代好话,越早说越好,省得阵前事变,没时间交代。”叶轻舟淡淡道:“就算不提这个,我去日已定,也该早说清楚。”

“你满嘴喷什么粪,你早年天天回家和郡主交代遗言?郡主怎么不把你打死呢?”王朗总想着叶轻舟的病或许有转圜余地,他也一直派人在查,是以每次看到叶轻舟这副死出就气不打一处来,加之半夜被吵醒,难免起床气,说话当即不客气,狠戳叶轻舟痛处。

“这种话哪能和家眷说。”叶轻舟垂眸,浑似王朗在他耳边放了个屁,半分没在乎。

他十五岁和郡主结发,那年景终究少年心浅,满腔孤狠,对自己的生死满不在乎,也很难意识到自己的生死对另一个人是重要的,每次生死关头,心下总是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可交代的?

后来生死关头倒想起她的脸,只是没办法说了。

王朗在他对面盘腿坐下,露出个「我倒要听听你放什么屁」脸。

“照歌心性纯粹,不是个聪明人。”他在苏照歌跟前总是有礼有节的叫「苏姑娘」,背后倒放肆起来:“喜欢上谁也不知道留一手,全然奉上自己。吃苦自己咽了,也不知道拿出来卖个乖。日后要是遇见的是良人还好说,如果遇上个混蛋,要吃大亏。”

她其实颇有点小聪明,只是在关键关头总是犯傻。就比如说和国公府那次,她倒能在宴席上敷衍过去,可之后如果自己没找到她,她孤零零地死在那里,尸体大约要等到发臭了才会被人发现。中间这腔深情与付出不见天日就腐烂了。他又上哪里知道呢?

再比方说这次进赵府,她竟然想自己上□□?叶轻舟一直看她那花魁的位子大概是狠命跳舞得来的,半分不会伺候人,一路从京城过来,茶水和一些零零碎碎的小节甚至是叶轻舟伺候她,哪里是个能□□的料子?何况一个姑娘家家,如果赵康成真的想做点什么,她怎么办?

想想这么个傻姑娘,日后要是碰上什么辜负的混蛋,也真是叫人牙痒痒。

王朗心说我看你就挺混蛋的。

“我说让你照顾她,是想让你和她交个朋友。”叶轻舟循循道:“她的父母,我看是找不到了。万一她日后碰上什么自己处理不了的事,你能参谋参谋,帮上一把。我亲缘断绝,长宁侯府这点家当,也没什么别人可托付。我打算一半交到你手里,一半交到她手里。女子立世不易,不过有钱总归会好过些。只是她大约不通庶务,你要帮着打理些。”

王朗木然道:“这些事你想了多久了?”

“从出京城开始吧。”叶轻舟道:“总得早做打算。”

沉默良久,王朗骂道:“你可真太混蛋了,你倒是一甩手利索,叫我和苏姑娘来日心里什么感受?”

“有缘无分,”叶轻舟笑一笑:“叫她记我个好,下半辈子都忘不了。”

流风回雪楼自然有独特的供杀手们私下联络的标识,纵然此前从未踏足江南,顺着记号也能一路找到暗桩点。

苏照歌不想多思考关于叶轻舟的事,所以专心找记号。

她只是来接头,做汇报,顺便拿解药。按理说江南应该和京城一样,有个类似之前兰姨一样的人统管,她要见的应该就是这么个人。

她停步,记号尽头指向一间布料坊。那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书一个笔画飞扬的「季」字。

又是季家吗。苏照歌面色没动,想起进城前叶轻舟曾说流风回雪楼大本营或许就在江南,楼主或许也在江南,和他们三个前半夜刚聊到的季家。

如果流风回雪楼真的是季家的,直接把暗桩设在这里,会不会有些太明目张胆?不,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说得通。楼主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也没想到她会叛变,按楼主的印象,她不过是长宁侯身边陪床的丫头,长宁侯就算猜到了什么,她也不配听。她没理由知道季家。所以不用瞒着。

呵,这些聪明人。

苏照歌敛了敛眉,提步向布料坊走了过去。

“你说她站在那里那一会儿,是在想什么?”布料坊院墙内有一座高台,视角正好能够越过院墙,看到前方长街上无故站了一会儿,又开始向这边走来的苏照歌。

“人心幽微,属下不敢揣测。”一个沙哑的女声道:“不过倒有一点奇怪。”“讲。”“楼主之前说苏照歌得了长宁侯青眼,所以侍奉了长宁侯?”沙哑女声道:“可属下瞧着,苏照歌尚是完璧之身。”

“……”楼主沉默了一会儿,手指敲了敲栏杆:“能确定吗?苏照歌之前汇报长宁侯近况时,曾说起她与长宁侯榻上密语的一些事。”

那沙哑女声笑道:“老|鸨人群看□□,一看一个准。属下做这行已经二十余年,不夸口地说,姑娘是什么情况,属下看一眼就明白了。”

“啧。”楼主道:“虽然撒了谎,但却是难得一步插在了叶轻舟身边的好棋,废掉可惜。你去见她,且再探探。”

苏照歌收伞上门,还没来得及敲,门内便有个沙哑女声问道:“天晚路滑,客人且明日再来吧。”

“急事裁衣,求您通融,只要三匹浮光锦。”苏照歌回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这铺子里果然别有洞天,正堂下又藏着一间暗室。

这暗室布置得精细,也是大片的帷幕低垂,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太透亮。

可坐在上首处的却不是楼主,而是一个身量高挑,年四十许的女人。想必就是江南管事的妈妈了。这都有规矩可循,苏照歌单膝在女人身前两米处跪下,等候问话。

“我是流风回雪楼江南分舵的话事人婉娘。”高挑女人自我介绍道。

来得只要不是楼主,就好应对。这只是一次寻常的汇报,婉娘的问题也并不刁钻。苏照歌都如常回答了。按常理,苏照歌是跟着长宁侯一路坐船过来,今日方到,不过是问些日常起居上的事,这种瞎话苏照歌早编顺口了。

婉娘不为难她,问完后便从袖口中取出一个小盒子,作势要递给她,苏照歌起身去接,婉娘却突然闲散问道:“苏姑娘还是完璧之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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