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芝麻糖
第二日,万魔岭几人出发赶往关州。
慕容主家被屠,余下几处分家妄图重建慕容难上加难,慕容寻当初靠着火药起家,随着魔教覆灭江湖正派坐大,仙尊退位,慕容寻盯上了武林盟主的位子。郁雷也就是那时候被慕容寻逼死,郁雷潜心研究了半生火药,手里握着的方子宁死也不愿意交出去。
慕容寻没想真的逼死郁雷,他只是没料到郁雷竟然真的如此坚决,郁雷死的时候家里妻子肚里的孩子都未出生。慕容寻勃然大怒,他慕容家名门正派,他答应给郁雷的东西是郁雷努力一辈子恐怕都得不到的地位和财富。他郁雷到底有什么?就凭着手里捏着的火药方子,如若没有慕容这样的大家族为背景,他再多的方子能变成钱和权力吗?
等到慕容寻真的拿到了那张方子,等到炸药在空地里炸开,看着制成炸药的成本只有普通炸药一半而威力却大得多时慕容寻才隐约明白郁雷到底为了什么坚持。这种东西若是落在心思不正的人手里,炸开的恐怕不止是泥土,不止是血肉,很可能是生灵涂炭。
只不过慕容寻还是觉得郁雷很可笑,空有一身才干,却不肯效力于他。他难道以为这世上没有他郁雷就不会有杀伐和火光?若郁雷能早早放下那些可笑的、愚蠢的坚持,哪会变成一捧枯骨,他现在会是他慕容寻最得力的手下,他的妻子和儿子也会是慕容家的座上宾,而不是像蛆虫样苟活。
郁迟眼神很淡,从昨晚到了万魔岭他就几乎一直是这样的眼神,脸上的表情也很难让人分辨出什么鲜活的情绪。他一人坐在马车里,青喙坐在外头和车夫并肩。没过多久青喙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少主不想被人打扰,您请回吧。”
没人应他的话,片刻后青喙声音更冷了些,“幻鹊阁主,自重。”
郁迟看见一节莹白的指尖伸进帘子里,只挑起一个缝隙,又顿住。
“有事?”郁迟出声。
青喙闻言退下,幻鹊轻声笑出来,将帘子挑起来一半。她胸口波澜不挡,今日换了身藏青色纱裙,黑色的里衣用料极尽节省,根本什么都遮不住,郁迟目光毫不避讳地扫过去,在她胸前停顿片刻,眼神里没有一丝波动,抬眼对上幻鹊视线。
幻鹊柳叶细眉挑起来,唇边的笑加深,身子挤进马车里。郁迟不动,任她贴着自己身子,大腿从裙摆里露出来,她身上这裙子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和普通姑娘家的裙子不大相同,她只要腿稍微一动,裙摆就从腿间滑下去,露出一双细长的腿。
“小教主,对我不感兴趣?”幻鹊轻声问。
郁迟淡声,“程火让你来的?”
幻鹊似乎愣了一下,转而笑起来,她笑得很开心,“你怎的如此讨人喜欢?程火还不配差遣我替他做事。”她顿住转而再次开口,手掌贴着郁迟面颊,覆上他半张面具,“但你可以,我喜欢你。”
“能看看吗?我想看看你的脸。”
郁迟头微微一偏,错开她的手,他掌心握着刀,这会儿抬起来,刀柄点在幻鹊手背上。
幻鹊瞧他眼睛,里头目光比刚刚还要冷淡些,真是没劲。幻鹊坐正了身子,也不再刻意将胸前白花花的一片贴着郁迟胳膊,两根手指懒懒地把玩颊边青丝,说到。
“他们信不过你,你在关州露面有什么好处?关州、谢家,整个武林都以你为敌,那些蠢货对魔教的恨都转嫁到你身上去,你不怕死?”
幻鹊见与郁迟并不打算开口,笑地暧昧,“你加入幻鹊阁,我能保你性命。”
“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郁迟伸手捉了幻鹊再次贴上他面具的手,虎口紧紧钳着那截手腕儿,幻鹊眉头紧紧皱起来,手腕不安地扭动,最后被郁迟冷着脸甩开。
“幻鹊阁主若为试探我,可以回去了。若你幻鹊阁真想另起山头,下次我再听见这些话,恐怕没人能保你性命。”
幻鹊冷哼一声,揉了揉自己通红的手腕,伸手撩了帘子,长腿一迈跨了出去。后面程火的马车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也不怕被郁迟听见,颇为无奈似的,“幻鹊阁主,同你说过不必打扰教主休息。”
郁迟不再关注外面的低声交谈,整个人陷进软垫里。他的神经从昨晚开始就高度紧张,应对着包括敖烈、程火和幻鹊的每一句话每一次试探,终于能放松片刻。他抬手轻轻碰脸上的半块面具,颇为不适地动了动身子。
想念谢怀风的那个吻。
那个郁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总归是念想的吻。想谢怀风在江南时伸手碰自己的面具,也是这么问的,能看看吗?郁迟脑子里放空,放任自己的思绪在这个瞬间被谢怀风三个字填满,高强度的紧张让他极度思念谢怀风。
他现在在干什么,在落日山庄吗?还是已经收到了青喙的消息,动身赶往关州了。谢怀风现在已经知道了万魔岭的位置,剩下的就是各教主要势力分布,天残教应该是准备在关州发展,而雷火楼和幻鹊阁在哪里他还并不知道。
谢怀风会来关州吗?应该不会,时机还不成熟,谢怀风没理由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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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走得不算快,万魔岭距离关州本就不算太远,他们第二日到了关州境内,住下一晚又过上一天才抵达关州中心的漳安县。
行经三日,临到漳安县的时候一个白色小鸽子落在青喙肩头,青喙伸手解了鸽子脚上的字条,转头递给里头的郁迟。
“少主。”
郁迟用刀鞘挑了帘子伸手接了,看清楚上面的字之后拇指下意识往纸面上摩挲两下,折了两下收了起来。谢怀风的字迹,这人简直胆大包天,仗着上头写着的是程火等人也会陆陆续续收到的消息,光明正大地派来谢家的小鸽子。
谢怀风接手落日山庄,稳州几处教众被扫清。
郁迟闭上眼睛,死死压住他被那字条上飘逸的谢怀风三字勾起的波动,再睁开眼睛时又换回那副冷淡的眼神。谢怀风已经有所行动了,他现在作为并无实权的魔教教主应该做什么?
天残教意图占领关州。天残教,二十年前天残教盛行,教众以豢养女童为乐。郁迟目光微动,想起昌子县的那户人家,那个女人怀里抱着的婴儿,是男还是女?
漳安县丝毫不闻人声,郁迟下了马车,只看见萧条的镇子。
有两人立在不远处,看见一身红衣的程火忙迎上来,“程楼主,教主在里面恭候多时了。”
程火往旁边一让,笑着将郁迟的身形露出来,“教主这个称呼可再不能随便叫了。”
郁迟面上未动,那两人却是很惊讶似的,“哎呦,想必这位就是严少主了,我们教主也等候您多时了。”
郁迟不在意这两人在称呼上玩的游戏,抬脚往漳安县里面走。
郁迟在关州长大。
虽然他小时候几乎没有出过慕容家的柴房门,但是从慕容家逃出来之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关州的。那时候的漳安县虽然没有现在繁华,但却是人来人往。青喙跟在郁迟身旁,面上表情不太好看,“少主,天残教已经在此多日。”
青喙话说得隐晦,郁迟却明白他的意思。
家家户户关门闭窗又如何,难道还真能挡得住想进去的人?
“女孩儿?”
“应该没看错,哪家还有女孩?这两条街前日不是搜完了?”
“走,咱兄弟俩去看看,上头要的够数了,这个咱俩分,怎么样?”
郁迟目光很冷,他脚步一顿,转身往那边看,并没有看见人。他耳力好,这两人应该隔了一条街。走在郁迟身后的程火自然也听到了刚刚天残教那两人的对话,笑着上前拍郁迟的肩膀,“怎么?”
程火手放在他肩膀上,低下一点头,也放低了声音贴着郁迟耳朵,“说实话,我也看不惯天残教如此行事。但咱们互不相干,管不了别人的规矩。”
郁迟收回目光,瞥一眼程火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冷声,“没看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