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番外一
“谢敏,你怎么回事?跟你说今天渲染图要交上来,到现在还没好!”
“小谢,你的设计图呢?给你多少天了,你怎么还没好?”
谢亚敏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一张桌上,眼前是一台电脑,但是电脑和她印象中的笨拙的样子完全不同。
这是谁,她在哪儿?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看见一个穿着有些奇怪衣服的男人敲着她的桌子:“谢敏,鸿合花苑的项目,你还没好?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对不起,对不起,再给我点时间,我明天一定交稿。”自己怎么就道歉了?
“明天?你已经拖了几个明天了?”
谢亚敏面对这样的质问,脑子里涌入了一大堆叫谢敏的女孩的记忆,也算不得女孩了,都三十有四了,比自己都大了好几岁了。
这个年岁,没有谈过恋爱,没有交过男朋友,记忆里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最多就是苟全一天生活,早上挂面,中午鸡蛋面,晚上方便面。
干了这么多年的活,手里没几个钱,全被她妈给抠了去,之前是大兄弟的房子和彩礼,现在是小儿子要找媳妇了,前几天还打电话来说:“小敏啊!你都这个年纪了,也别在外打工了,还是回老家来,找份工作嫁给人算了。”
这个年纪的她还能卖给一个鳏夫,拿十几万的彩礼,给她小儿子拼凑买房的首付。
三十四了手里没有积蓄,未来茫茫,还要被妈给卖了。
面对办公室里的一大堆工作,毕业的学校不好,好不容易能进了这家公司,她战战兢兢地工作,生怕丢了这份工作。从小被欺负惯了,谁扔给她干活,她都干,随着经验的增加,她会干的活越来越多,从刚开始的辅助性工作,到后来的主设计,她全干,然而干得多,加工资未必就有她的份儿,至今还是工程部的一个设计师,其他啥都没捞着。
这个谢敏干到昨天下半夜,猝死了,就让她给占了身体。她要这个身体做什么?她要回自己的身体,她还有老公,还有刚刚出生的儿子。
刚想着老公儿子的谢亚敏,被眼前人高马大的一个男人给挡住了光线:“大老板下午要进来,总监让我在老板面前汇报当前项目进度。”
伸手拿起小本子找眼前这位指派的工作,从一大堆的记录上找到了工作任务,谢亚敏抬头:“你的工作是7月3日下午3点20分布置的,你前面,还有……”
谢亚敏的话被打断,那人说:“我跟你说过几遍了,我的工作非常着急,今天大老板要看的。”
谢亚敏一脸无辜地转过头,又低头看本子:“可陈姐和张哥还有,隔壁部门的小朱都说要加急,另外还有……”
她这么一说,原本矛头一致对着她的那几个人,纷纷站起来说:“对啊,我们的工作也很着急。”
“我也很为难,大家的工作都很着急,昨晚我又一整晚没有睡,今天胸口很疼。我现在要去医院看看。”谢亚敏收拾了东西。
“哎,小谢!那我图纸怎么办?”
谢亚敏:“如果我问题不大,回来再说?”
“不是,你看病一天不晚,两天不早,是不是?”
一个加班累到猝死的人,居然还一天不早两天不晚?谢亚敏只能呵呵了。
这个叫电动车,谢亚敏坐了上去,根据记忆开了起来,比起自行车倒是省力很多,开了二十分钟,到城乡结合部,那种感觉跟江城的城乡结合部有点像。
谢亚兰就住那种地方,她刚刚生孩子半个月,自己又不在身边,一个小姑娘能不能照顾好两个孩子。这个小姑娘又脑子不太好,不知道卫东什么时候回家,他一个男人怎么带孩子?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谢亚敏揪心,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头显示2016年7月8日,这都26年了?她到了26年后?
掏出钥匙打开木门,狭小的空间,一张一米都不到的单人床,里面还有一个电饭煲,拉着钢丝挂着几件,她上辈子都不会穿的衣服。
二十多年,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变化的?
从床铺下拖出一个箱子,拿出一本病历卡,放进帆布包里,去到医院挂了号,根据自己的记忆跟医生叙述病情的时候,包里的手机不停震动。
医生给她开了一堆的单子,让她立刻去做,还在那里埋怨她,为什么不当场打救护车?
等着拍CT的时候,谢亚敏看了一眼电话,来电显示“妈妈”,刚刚想要将手机塞进包里,电话又进来了:“我跟你说,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去找你,生了你养了你,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弟弟打光棍?”
在谢敏的记忆里,女孩子赔钱货,迟早是别人家的,以后记得要帮弟弟,你弟弟买不了房就没有老婆,没有老婆,难道要眼睁睁看老谢家绝后……
为老谢家鞠躬尽瘁,被抽干每一滴血是谢敏的宿命,而且这个傻姑娘,躲在被窝里哭却不敢反抗。
谢亚敏长在城市,小时候就是红领巾理事会的理事长,学校里的学生会主席,就算家里有了变故,那性格也早就形成了。
“那是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关我屁事儿?”谢亚敏挂了电话,听见叫到了她的号。
躺在CT机里听着机器发出的声音,一闭眼一睁眼居然已经二十六年了,儿子都老大了。
如果自己死了,沈卫东应该再娶了吧?儿子有没有吃苦?不知道儿子长成什么样儿?她要去江城,找儿子。
这么多年了,儿子怎么找?
听见提示说已经好了,她下了机台,再去做其他检测。
手机再次响起,看见是公司主管的,从心电图那里出来,接通,又是一声吼:“谢敏,你现在立刻给我进公司,如果不进公司,明天就不要进来了。”
“不过,我还有年休和病假没有请,把这些日子帮我算一算,谢谢!”
工作这么多年,搞到现在一个月八千的工资?刚才她仔细捋了捋,这点钱在市场上找个两三年的大学毕业生还差不多,谢敏累死累活干到最后只有这么点钱。
她又不可能给老谢家输血,她才不在意是否失业,大不了端盘子去。
“小谢你什么态度?”
“实话实说的态度,你现在可以帮我算一下赔偿了,谢谢!明天我可以进公司来拿。这次公司被收购,之前不是裁员吗?N+2赔付的,就照那个数。我没意见。”谢亚敏说,有了这一笔钱,她就能去江城,不知道沈卫东有没有再娶,儿子总归是自己的儿子。
自己这个三十四岁的妈,怎么去认一个二十六岁的儿子?
“不是,小谢!别开玩笑,裁员也不可能裁到你头上不是?你快点回公司?大老板来了,有几个问题等你来回答。”
“你才是开玩笑吧?一个部门里一个月四五万月薪地总监,两三万的主管,还有一万五六的设计师,济济一堂,要我一个每天加班,天天工作超过十四个小时,才拿八千块的人来回答?你还是把我解雇吧!毕竟我是进步最慢的员工。跟我一起进公司的,早就工资是我几倍了。”谢亚敏打印出报告,“行了,我要给医生去看报告了。”
公司里,沈卫东坐着不说话,钱总助把这帮子孙子给逼得没办法:“这种垃圾的房型你们都设计出来,是不是只要卖得出去,你们不管别人几代人一起凑起来才能买一套房?这个房间东西向这么狭窄,这么利用?当过道啊?”
这么一群人,把所有的错都推给了一个不在公司的员工。有个故事,食人族在一家公司上班,每个礼拜吃掉一个高管,三年没有被发现,但是吃掉了一个扫地阿姨,当天就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