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流浪汉洗了个澡,穿上谢钦的黑短袖,他脸上没再黏着头发,五官长得挺显年轻,谢钦问他年龄,他答六十一。
“我看你像四十的,”谢钦说,这年龄都能当他爷爷了:“你叫啥。”
“冯立广。”
“你不是本地人吧,”谢钦声音有点困,“口音太重。”
冯立广点点头,“我来这里找人。”
“谁。”
“我妻子。”冯立广一顿,“被拐卖了。”
谢钦没出声,眼睛睁开了些。
“她21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拐了,报警没找到,我就自己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找。”
“带的钱都被骗没了,我身体太老了,没法干活,就靠乞讨攒车票钱。”
“攒够了,就去下一个城市接着乞讨。”
“钱怎么骗没的。”谢钦问。
“网上的那些寻人平台,钱交上了,买了最大最显眼的版面,根本没用。”
冯立广闭上眼,他脸上的疤痕抽搐了一下,没继续往下说了。
谢钦也没再接话。
这种事他见得不算少了,说实话,替流浪汉伤心还真没有,他共情能力太差。
但谢钦知道这种搞灰色产业的人有多可恨。借公益之名牟利,骗救命钱,扼杀希望的人,才是真正吃人血馒头的魔鬼。
沙发太短躺不下人,谢钦只能跟冯立广睡一张床,谢钦瘦,倒也不挤,但他睡觉不老实,半夜把被子踹下床六次。
冯立广爬起来捡被子的时候,让他一脚给蹬没了,滚下床“哐当”屁股砸地。
“诶哟。”冯立广嘶一口气。
六十多岁的老人哪经得起这一摔,疼得他十几分钟都没缓过来。
能站起来之后他也不敢再上床了,给谢钦掖被子盖上小腿,冯立广轻手轻脚挪到冰箱,看有没有能做饭的食材。
打开一看,他惊了。
满满一冰箱的啤酒,面包,辣条。
连根菜叶子都没有。
冯立广回头看了一眼谢钦,终于知道这孩子为啥瘦成这样,一天三顿全靠垃圾食品,身体能健康才怪。
他其实想早点下楼买饭,省的天亮人多要排队,但他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了,也不好意思随便拿谢钦的钱。
冯立广只好坐在床边,干巴巴等谢钦睡醒。
没想到这一等,直接等到了上午12点。
谢钦眼睛都没睁开,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胳膊就去摸床头柜,扒拉好一会才找着烟盒。
抽出根烟叼嘴上,谢钦爬起来靠床头,脸上愣的跟傻了一样。
“谢钦,谢钦啊,”冯立广有点紧张:“能借你十块钱吗,我去楼下给咱俩买饭。”
谢钦吐了一口烟,没反应。
“谢钦?”冯立广抬高嗓门,“谢钦啊,谢..”
“谢你妈逼。”
“...”
谢钦起床气还没过,逮谁骂谁的毛病又发作了,他头上炸着好几根头发,眼皮也耷拉着,一脸阴沉。
“那里边有张五十,”谢钦随手一指扔在沙发上的黑卫衣,“你自个儿爱吃啥买啥,别给我带,滚吧。”
冯立广犹豫了一下,“你早饭和午饭都不吃吗?”
“滚!”谢钦吼他一嗓子。
冯立广赶紧闭嘴,没敢再多说一句,拿上钱离开。
谢钦抽完烟下床洗漱,今天终于没穿黑卫衣了,换了一件灰T恤,扎染的字母和白火焰图案,偏暗黑风,挺酷的,走街上让人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
谢钦要出去找兼职,地方他都想好了,网吧,酒吧,游戏厅,实在不行去小区当保安也成,谢钦不挑,赚钱还蒋严欲债那两年,除了做鸭,他什么工作都做过。
最豁出命的一次是去工地当水鬼,潜进泥浆里打捞钻头,上来了赚两万,上不来赔家属一百万,死的时候整个人埋进泥浆窒息而亡,说直白点,就是个拿命换钱的职业。
谢钦不戴帽子不习惯,出门前他拿了一顶黑色鸭舌帽,下楼,站在路边等出租。
烂尾楼外的环境也够烂的,触手可及的电缆上晾着花绿床单,穿拖鞋的孩子撵着狗跑,朝楼下老太太泼水的大妈好生潇洒。
坐上出租,谢钦打开车窗往外看,街边正好有几家奶茶店在招人,他想了想,决定其它兼职都找不到的话再考虑奶茶店。
以前谢钦在奶茶店打过工,体验很差,成天被没眼力见的小姑娘骚扰,那些花里胡哨的撩汉手段是真的尬,尬到谢钦没眼看。
他找到一家网吧,应聘服务员,还没聊两句就吹了。
人家想招的是女服务员,穿小裙子戴兔耳朵那种,谢钦接受不了女装,没办法,只能再打车去酒吧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