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夏日情诗二十行 - 秦烟秋月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第22章

郑青云赠我这一个字,就好像往我嘴里塞了一颗山楂,表皮酥酥软软的,咬下去才知道里面是那样醉人的酸甜。他垂着的眼挑起来,舌尖的甜就在我口腔里漫开,他的眼眸里映着红色的海棠果,最深处藏着还未绽放的花心。

我仔细算着,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五次邀约。是不是只要我不停地邀请他,他就不会拒绝走近我的生活,不仅是现在,将来也是?

那我要做一个毫不吝啬的分享者,将我拥有的快乐都倾囊给予,小到今天在路上看见了一个长得很可爱的七星瓢虫,天上有一朵形状奇特的云,我都写在信里,给他寄同城快递。

郑青云说要带我去摘山上的野果,我们就继续朝山上走去。过了老村子的一段路有刚开花的桂花树,那是没有人特意照顾的野桂花,开得不盛,但香气毫不遮掩地散在空气中,热烈馥郁。

再往上走,树上就不开花了,挂着沉甸甸的果子,树枝被压弯了腰,似乎下一秒便会折了。

“这是苦枣,”郑青云从地上捡了根长树枝拿着,戳了戳树上青色的果子,“味道嘛,那是真不怎么样。”

我见他单是提起就皱着眉毛,语气里满是嫌弃:“你是吃过吗,那么大的怨气?”

郑青云撇撇嘴,从树上打了两个苦枣下来,慢悠悠地走过去捡起来:“小时候吃过,五六岁的时候吧,跟着村里的大孩子上来摘果子吃,结果遇见这么个不好看也不好吃的玩意儿,现在想起来嘴里都全是苦味!”

他嘴里咂摸着,仰起头盯着扑簌簌掉叶子的苦枣树,半眯着眼,眼尾晕着金黄的光。

我见他转着苦枣就像老年人转核桃,好笑地问:“怎么,不甘心,要让我也尝一尝?”

郑青云偏头,眼睛睁开,唇角一勾,复变为精神抖擞的样子:“你要愿意,洗干净了可以试试看,我只是打下来让你看个清楚的。”

说着,他朝我眨了眨眼,微抬下巴,“接着!”掷了个椭圆形的枣子给我,颇有点重量,落在手心尚有钝痛。

这野果安静地躺在我手里,表皮光滑,有着春天树枝刚抽芽的嫩青色,凑近了闻还有一股草酸味。

郑青云走到我身旁,也凑过来继续说:“村里人打苦枣,好像是因为这可以入药,清热化痰,至于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说:“是不是所有带着苦味的东西都可以清热?”

郑青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大笑道:“果然,从小就被逼着多吃苦的,苦瓜,苦枣,乡下城里都一样。偏偏甜的就不能多吃,说是坏牙齿,败胃口,现在想想怕不是个骗局!”

我挑挑眉:“你真单纯,还就信了。”

郑青云无奈地摇摇头,黑发遮住了他的半边眼睛:“以后再也不信了,走吧,上面还有好多。”

我脱下外套,袖子扎在一起,兜成个袋子,带着两个苦枣继续向上。一边走,枣子就在袋里晃悠,发出砰砰的闷响,我像个沿途化缘的僧人,这座山就是我的施主。

郑青云手揣在裤兜里,轻车熟路地走在蜿蜒崎岖的小路上,宛如一只轻盈的燕子从这个枝头飞到另一个枝头。“这个,我叫它状元果,”郑青云环抱着粗壮的树干,他的手臂竟不能将它完全围住,“又长大了,以前我大伯都可以把它抱住的。”

我问:“又是你随口取的名字?”

郑青云做出一副被我识破后恼怒的模样,踢了颗小石子到我脚边:“对啊,我又不知道它叫什么,就算知道了,也记不住。”

他又变成了那个属于自然的精灵,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可又句句真诚,像是在逛自己的院子,骄傲地介绍私藏的珍宝。而我是得到特许证被他亲自领进来的参观者,见了什么都新奇,但最让我惦记的不是这满山的珍宝,而是这个带点小脾气的藏宝人。

我把石子重新踢回去:“总该有个理由吧,为什么叫状元果?”

郑青云扯下一截树枝,上面结了十多个形状不规则的果子,明黄色,他一个个摘下来:“你别看它长得多,其实每年也就半个月可以采,我们来得巧,再晚来几天,估计就熟透了,落在地上烂掉,就又得再等一年。少啊,物以稀为贵,就和古代的状元一样,凤毛麟角。”

他招我过去,把果子扔进兜里,剩下最大最饱满的一个,拿瓶装矿泉水洗净后递给我:“状元果是甜的,只有一点酸味,吃起来像……像李子,尝一个?”

我放进嘴里嚼了嚼,这果子饱满多汁,虽然个头不大,但是甜分不少,余一点点酸味在舌尖,让人总有一种没吃够的感觉。

我点点头:“有点像李子,但比李子好吃。”

我走得腿有点发酸,郑青云便叫我随便找个干净的石头坐下,自己接过我的布兜到处摘果子。我一边抽烟一边看他,红果子,紫果子,橙果子……五颜六色,全都落在兜里。

我对他喊:“悠着点,等会儿背不回去了!”

郑青云喊回来:“我来背!这点重量算什么!”

我哭笑不得,只能任由他将山上的每一棵果树都光顾一遍,抱着几乎要漏了的我的外套乐呵呵地走回来,像是抱着五彩斑斓的秋天。

“哟,哥,你这日子也过得太美了吧!”郑青云微微喘着气将布兜放在我旁边,坐下来看着我笑,“我去觅食,你就在这里享受,你难道不愧疚吗?”

我瞥他一眼,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现在呢,我算是投桃报李了吧?”

我们两个并排坐着,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吃着野果。头顶是茂密的叶冠,阴影罩着我们,郑青云脸上掠过天边飞鸟的影子,稍纵即逝,他的睫毛是振翅的蝴蝶。

“记得别往地上扔,”我说,“别引起森林火灾了。”

郑青云轻飘飘地说:“不敢,谁要毁了这座山,我得记恨他一辈子。”

耳边是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和虫子絮絮低语的叽喳声,郑青云吃了几个果子后,烟也灭了,他又成了孑然一个人,开口道:“哥,你知道吗,刚才我走到那边,看到了几个人的墓。”

他嘴唇翕动,极缓地眨着眼:“我不认识他们,应该是上个世纪的老人的墓地,墓碑上的字都快没了,在我眼里,就是一块不够光滑的石板。”

我说:“以前的人都有叶落归根的想法,不论活着的时候住在哪里,死的时候都想葬回故土。他们也不求有人记得,只是求着魂归故里。”

郑青云沉默半晌,说:“我爸妈没有葬在这里,我姐姐也是。爸妈的葬礼是大伯和姐姐办的,但姐姐,是因为她告诉我,她不想回来。”

他翘着腿,手撑着下巴,像是在发神,喃喃说:“可我不知道,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回来。”

我拿开布兜,坐得离他近了些,弓着腰和他一个姿势,说:“别总想这些,姐姐不愿意回来,那就算了。”

我大概是能猜到几分的,郑青云的大伯和奶奶叫郑青云的姐姐“招娣”――“招娣”,真是一个悲哀而大众的农村女孩名字。她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她的名字甚至不代表她自己,只寄托着父母对男孩的渴求?她一定是知道了,不然她不会在成年以后改名叫郑青鸾,不会不愿意回来。

这些不能和郑青云说,但我觉得他是知道的。

郑青云说:“子骞,过两天我们就要回成都了,回去以后,你还会联系我吗?”

我在他肩上一拍,故作轻松地说:“怎么,你就想装不认识了啊?想得美!”

郑青云瞪大眼睛,嘴里诶诶地嚷嚷着:“乱说!说好了我要去你的书店,你要来我的花圃的,谁会装作不认识你啊!”

我心里一热,看着他的眼睛:“你还记得。”

郑青云怔愣片刻,微微别过头,敛了眉眼,嘀咕着:“说了我记性好,怎么会就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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