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找到他,杀了他，取代他，你是站在善与正一方的先知啊。”
前三句与最后一句感叹句并列出现,听起来莫名的讽刺，又有几分大义凛然。
传闻人族先知，是人族的希望之光,先知斩尽妖魔鬼怪,护住一方人族安康，但是谁能想到，人族先知所刀剑相向的第一个目标却是自己。
许ii很想笑，他有8.3333个小时可以杀自己，他也很清楚,只要现在出手,仪式结束，他便能取代眼前的“许ii”。
许ii站在阁楼上,屋顶蛛丝密布，蛛丝上端黏连屋顶,下端悬空，形状像流苏,清风从窗外吹来,床尾的蛛丝如垂帘般,轻轻招摇。
许ii一声不响地望着楼下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另一个“他”搬着板凳坐在床边，先是掏出一瓶紫红色方形瓶的香水喷了全身，香味四散，九尾天狐远远的也闻到香气，她好奇道：“这是什么嗜好？”
许ii敷衍道：“保命而已。”
许ii和九尾天狐的场外交流暂停，只见“他”又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五三。
许ii想到自己初到终南洞时,每晚都是靠刷题来抵御漫漫长夜的恐惧，“他”此时毫无反抗之力，任意一个小妖小怪都能将“他”生吞活剥，世道之艰，虽然“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句话不适用于妖界，但唯有徜徉数理化题海，才能让他暂时忘记“半夜鬼敲门”的惊怖。
只是“他”刚提笔翻开五三，翻页间就掉出一张黑色的名片，“他”捡起来，左右翻看一番，看了几眼，便又收起来。
四大妖灵哪怕是患有老年痴呆，也该觉察眼前的不对劲了。
神武蛇惊讶地下结论：“我们回到了你的过去了？”
神武龟沉思片刻，道：“回到过去就是觉醒人族先知的仪式，所以……你得杀了他。”
神武龟用的是陈述句，而非反问句。
许ii点了个头。
九尾天狐先是一惊，再是“啧”了一声，她笑吟吟道：“没有想到，人族先知最大的秘密也被我们知道了。”
九尾天狐只是随口揶揄，令她好奇的是许ii此时异常冷静。
许ii道：“你们不会知道的。”
九尾天狐挑了下眉，旋即又一笑，问：“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你是要……灭口？”
许ii回想打铁村的钊铁男说过，已觉醒的人族先知也要去打铁村领刀剑，他由此推测，如果他现在杀了另一个“许ii”，取而代之，他保留着记忆，继承了人族先知的神通，但是他手里的屠龙刀和斩魔剑连同体内的四大妖灵都会“消失”。
四大妖灵现在的确是知道了，但身处这一时空的“他们”，神武龟蛇还在冥原啃吃过路的妖怪，九尾天狐还在不夜城当白玫瑰之夜的总策划，金翅大鹏还无拘无束地在西北的风之都乘风翱翔九天。
他们不会知道，只有许ii能够传承人族先知的“精神”，足不出终南洞，却对未来了然于胸。
阁楼下的“许ii”趴在床沿边，笔杆在手指尖翻转，摸鱼了半天才终于动笔写字。
许ii注意到“许ii”握笔的右手手背已经有了一道两三厘米长的划痕。
――这是唐四娘给他削指甲那天留下的，唐四娘“手滑”划了他一刀，许ii到了后来才知道这一刀是在试探他的身份虚实，也正是这一刀打消了唐四娘对他的怀疑。
许ii表情凝重，努力回想这一夜是他穿到妖界的第几天。
坐在床边的“许ii”手上已有划痕，结合那摞丢在壁炉前面的白色绷带，还有“他”从卫浴间出来就丢进壁炉里烧为灰烬的长筒袜……
由上联想，许ii笃定这应该就是唐四娘帮他“修剪指甲”当天，手背被划伤之后，唐四娘去找来鹿几小神医给他包扎伤口，鹿几小神医大显身手，刚把他的右手包扎成大棒槌，之后，骆主任匆匆赶来，说是Ovary保护协会来电，许ii还在电话里和荷花精二号提出自己百年后的归属建议，当天下午，全村还协助许ii在前院建了一个鸡棚……
“许ii”此时应该刚来终南洞不久，也是在这天才勉强站稳脚。
这无疑是最适合许ii取代“自己”留在终南洞的最好时机。
许ii垂眸看着阁楼下的背影，他是第一次站在旁观者视角打量着自己，除了看着新奇，心情也很复杂。
坐在床边的“许ii”把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拿来，许ii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后颈那么白皙，一刀下去，猩红血液将从破裂的颈动脉下喷溅而出，因此为了避免血溅一地，他应该考虑直接动用驭土之力将另一个自己掩埋在六尺之下……
只要许ii此时出手，他会是第一个隐藏在妖怪村子里的先知，如果重回这时候，许ii形势一片大好，他拥有稀贵Ovary的身份，可以轻易地混入T.G.M.内部；他还身怀有“孕”，蛋里是一个实力逆天的天灾妖怪，它是最大杀器，但对他唯命是从；唐四娘也还活着，每天都会上门来指引许ii成为妖界雌权第一人，终南洞仍一片静好，隔壁村的犀牛精还没有晋升为凶灾级的妖怪，也没有出现在终南洞，Ovary保护协会没有发现异常，荷花精和白象精也还没登场。
只要回到这时候，一切都来得及，他完全可以实现当初离开终南洞时许下的承诺：
“他在成为累赘之时离开，会在脱胎换骨之后回来。”
――如有可能，他想要回来守护这妖界的最后一片净土。
而现在这个“可能”就摆在他的面前，如果一切能从现在开始，许ii将是真真正正的“脱胎换骨”。
屋里的壁炉烧得噼啪作响，屋外又隐约传来母鸡的咕咕叫声。
神武蛇“嘶”了一声，催道：“还不出手？”
许ii的眼睫毛低低垂着，轻颤了一下，再抬起眼，他的目光更加坚定，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许ii借金翅大鹏的无穷目力看见“自己”翻开五三最后一页，在上面留下了关于人生艰难的感慨：
“①住在终南洞的安全隐患――白天有妖怪邻居敲门，晚上有生魂怨灵撞墙。”
许ii皱了一下眉头，他记得这曾是他有感而发的第一句感慨，也是唯一一句记录在册的感慨，因为他当时写下这句话之后就被打断了……
至于是被什么打断的，无需许ii废心神去想，屋外就猝然响起两声清脆响亮的敲门声，打破一片宁静。
砰砰。
坐在阁楼下的“许ii”提笔的手一哆嗦，浑身僵硬。
站在阁楼上的许ii随即蹙紧眉心。
就听到门外又再次响起敲门声，砰砰砰，连敲三声，比刚才那两响更快更急更凶，铁门的刮擦声尖锐刺耳，每一声一响都在另一个“许ii”的心尖上颤动，“许ii”把笔一丢，光是用双手捂住耳朵还不够，“他”着急忙慌地撕了两团纱布沾水塞耳，隔绝杂音……
这几声敲门声倒是让许ii想起了这晚的经历，他机敏地贴着阁楼的墙，他对于这一夜敲他门的“访客”也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