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借蛊寻亲
二人回到岸边石台重登鹿舆,在前往西南赤焰花谷的路上,姬无昼终于将他所说的“线索”告知了鹿辞。
西南蛊物种类不计其数,但事实上所有蛊物的养成方式都有规律可循。
以二虫蛊而言,将两种特定毒虫甲、乙置于坛中,甲啖尽乙后会成为一种蛊,而乙啖尽甲则会成为另一种。
三虫蛊亦是如此,但其不同之处在于两种以上蛊物相互啖食还有先后顺序之分,例如甲先将乙啖尽后再被丙所食和乙先将甲啖尽后再被丙所食,虽然最后留下的都是丙,却已是不同的两种蛊。
因此,每坛三虫蛊可能养成的蛊物为六种。
但这还不是全部。
若将甲、乙、丙中任何一种毒虫替换为丁,可能得到的六种蛊物便与之前六种完全不同。
三虫蛊就已是如此复杂,可见七虫、十二虫乃至千虫蛊会有多么变化多端,更别提毒物一旦多了以后还会出现诸如“甲啖尽乙的同时丙啖尽丁,最后甲再将丙吞噬”这类更为混乱的情形。
弥桑家之所以能在养蛊之家中傲视群雄,就是因为他们历代先祖留下的养蛊之法浩如烟海,除了千虫蛊这种实在非人力可计的蛊物之外,大多蛊物需要以何种毒物入坛、以何种顺序相啖才能养成,他们的家传典籍中都已有记载。
蛊物种类繁多,其作用也千差万别,它们有的为惑人所用,有的为防身所用,也有的可以为助人所用。
比如“寻物蛊”这一门类,蛊物嗅觉灵敏,可用于追寻遗失之物或是寻人,其中最少见也最难得的一种叫做“寻亲蛊”,由三十六种特定毒物按一定顺序相啖养成,可以凭借骨、血、毛发甚至气味为人寻找血亲。
只需取某人的一滴血、一根毛发或是一块骨头让它接触,它便可以顺着气味准确地找到此人的爹娘或子女,但此蛊却也有个弊端,那便是它的找寻范围并不广阔。
若是在一宅一户或是一条街巷中有人想鉴别孩子是否为自己亲生,用此蛊来判定要比那劳什子的滴血认亲牢靠得多,但若是某个走失多年的孩童想要千里寻亲,指望此蛊去满天下寻找便不太可能了。
所以,这种蛊虽是名为“寻亲蛊”,但更多时候却是被用于“认亲”或“鉴亲”。
姬无昼打算借的正是此蛊。
从前他不知桑城蛊患之事,所以即便知道有婴尸和寻亲蛊存在也无从查起,毕竟寻亲蛊无法在整个人间大陆范围内寻找特定目标。
可如今得知那婴尸极有可能是从桑城流出,那么带着婴尸的骸骨和寻亲蛊前往桑城便或许能找到婴尸爹娘的尸骸,到时再以万铃法杖探一探他们死前的记忆,便可得知他们在蛊患爆发前是否曾见过或接触过什么可疑之人。
反正桑城迟早是要去的,哪怕不是为了找寻婴尸源头,去探一探那些死在蛊患中的桑城百姓的忆也可能会有所收获,毕竟当年虱蛊不可能凭空出现在桑城,它会出现必然是有人带它前去并唤它苏醒,而那人只要不是来无影去无踪,便很可能在百姓记忆中留下蛛丝马迹。
听姬无昼说完这些,鹿辞惊讶地发现他的思路竟是与自己不谋而合。
就在昨夜得知万铃法杖可探死者之忆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用它去探桑城百姓之忆,只不过当时他还不知姬无昼要去秘境找的线索是什么,也不知师姐手中竟还有寻亲蛊这种妙物,便打算先按姬无昼的方向去查,自己的想法容后再议。
如今发现二人所想的方向竟然完全相同,鹿辞便也省去了赘述的麻烦,不禁由衷笑赞道:“好办法。”
谁知他不打算马后炮似的邀功,姬无昼却是并不买账,偏头挑眉道:“若你知道寻亲蛊的存在,这办法你会想不到?”
鹿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不答话,心中却因这份玄妙的默契而生出了几分欣然。
灵鹿由东向西横穿人间大陆前往西南,越过人群密集的中部,奔至西南崇山峻岭的上空。
西南多山多云,高耸的山峰穿破云层,露出的山巅在云海中犹如错落的海上仙岛,灵鹿时而踏云而行,时而俯冲进云团再一跃而起,活泼得仿佛沧海鲸鲛。
及至西南腹地,灵鹿开始逐渐下行之时,鹿辞忽地想起一事来,转头道:“对了,这两日是师姐养子的生辰,我们此去是不是该带份贺礼才好?”
话刚问完,姬无昼便已是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了一只精巧的琉璃瓶来递给了他。
鹿辞定睛一看,见那瓶身不过半掌大小,里头装着些透明淡紫色的水。
“这是何物?”鹿辞问道。
姬无昼道:“渡运醴,乃气运所溶,服之可添福盈运。”
鹿辞了然地点了点头,心说这倒真是个不错的生辰礼,随即想起先前在半月堡看见那紫色琉璃柱时,姬无昼曾说里头的大半气运都被他拿去用了,不由问道:“你先前取走的那些气运就是用来做这个?”
“对。”姬无昼道。
鹿辞晃了晃瓶身,纳罕道:“那么多气运就只溶成了这么一小瓶?”
姬无昼道:“那倒不是,溶成不少,但大多都已用尽,这瓶只是剩下的一点残余。”
“哦,”鹿辞鬼使神差道,“好喝吗?”
姬无昼稍怔,而后如实道:“不知。”
“你没喝过?”鹿辞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姬无昼所说的“大多都已用尽”就是指自己服用,却没料他竟会不知其滋味。
姬无昼“嗯”了一声,随即又补充道:“但想来以它入茶或是入酒味道应该尚可。”
鹿辞挑了挑眉,而后转念一想,此物价值本就不在口味而在效用,无论如何都称得上是一份佳礼,便也没再继续探究它究竟美味与否。
转着瓶身看了一圈后,他思忖片刻,低头拎起衣摆,随手从边角撕下一段细长红布,围着瓶颈绕了几圈后系上了一个红结。
姬无昼自然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唇角一弯不吝夸赞道:“不错,这么一看就走心多了。”
鹿辞屈指一弹那红结,不无得意道:“是吧?我也觉得。”
瓶中之物虽好,但看上去到底有些寡淡,既是给少年人的生辰贺礼,略作装点总无错处,至少也能显得郑重几分。
灵鹿俯冲下行至赤焰花谷谷口,二人待其降落停稳便自舆中跃下,往谷道里行入几步后,鹿辞这才想起问道:“G,对了,你怎会恰好随身带着贺礼?”
姬无昼漫不经心反问道:“你与我说在幻蛊仙宫的所见时,不是提到过那位少宫主前来花谷是为过生辰?”
鹿辞诧异道:“那时候你就已经想到要带贺礼了?你这也太深谋远虑了吧?”
姬无昼不置可否:“深谋远虑倒也算不上,只不过那时便料想约莫要走这一趟,既是有求于人,自然不好空手而来。”
鹿辞明白他说的“有求于人”是指借蛊,心中虽觉师姐并非那种帮个忙还要放刁把滥之人,但对姬无昼之言却也深以为然――常言道礼多人不怪,礼数周全些总不是坏事。
通往花谷的谷道虽是曲折蜿蜒却并不算长,二人行了不久便远远看见了谷口外的大片鲜红。
与上次来时一样,谷口左右两侧各立着一名仙宫弟子,那两人遥遥望见姬无昼和鹿辞的身影,立即相互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