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云月(一)
从达孜到尼木县城总计四个小时左右的车程,而到吞巴村又要多费半个多小时,等他们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尼木县吞巴村位于拉萨以西140公里处,全村有二十几户人家,房屋零散地散落在山谷中,远处雪山融化的雪水形成一条小河,从村子中穿流而过,日夜不停地滋养着这个小村庄。
雪水为这片宁静的山谷带来了灵性,也带来了奇迹。【注】
“慕应该喜欢这里吧?”达瓦笑嘻嘻地说:“这里制作藏香的历史最为久远,也是香料制作的圣地哦。”
慕不置可否。
她实在有些累了,即使吞巴村一直是她拉萨之行的重中之重,她也需要好好休息一晚才有兴致感受这片神奇的土地。
更何况,这一次来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七座商务车在一家叫做“阿春客栈”的门口停下,大家下了车,嘉措负责办理入住手续,承野则在客栈老板阿春的指引下把车停在了院坝里。
阿春是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祖籍四川内江人,年纪轻轻就是一家客栈的老板,也实在难得。
吞巴村地广人稀,看起来并不富饶,就连每家每户的日常所用的家电也是近几年才时兴的物件,比起其它地方确实非常落后。
“好在,这几年,在党和国家的政策关怀以及积极推广下,藏香制作占据了我们整个村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经济收入,我们这儿也叫‘藏香第一村’。”阿春滔滔不绝地给大家介绍吞巴村的历史文化,慕终于能够理解,他这么年轻就能当老板的原因,确实能说会道,非常会做生意。
“老板,你们家也制香吗?”慕问。
阿春笑着说:“说来也是惭愧啊,我奶奶制香,爹妈也制香,可偏偏到我这一辈儿,就有些学艺不精了,这不,现在改做了客栈。”
达瓦说:“那可惜了……”
阿春说:“可惜什么?”
达瓦指了指慕说:“这儿有位法国回来的闻香师,那可是位艺术家,如果你也制香,没准可以切磋切磋。”
阿春看了一眼慕,遗憾地说:“那是有点可惜了……”
慕笑了笑说:“你别听达瓦吹牛,我可没那么厉害。”
阿春也笑了笑,没有接话。
他领着大家去看房间。
客栈不大,能够提供住宿的客房也不多,他们这几个人一来,一下就把所有的房间都占完了。
“我不想跟丹巴睡觉,他打呼噜……”达瓦有些不情不愿地对嘉措说:“大哥,我不能一个人睡嘛?”
嘉措看了一眼慕,对达瓦说:“总共就四个客房:我跟承野睡,你跟丹巴睡,陆师兄一个房间,慕一个房间,你有什么问题?”
“难不成,你想让陆队长跟丹巴睡,你霸占陆队长的房间?”嘉措勾了勾嘴角,“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小心陆队把你请去警察局坐一坐。”
达瓦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说:“我可不敢霸占陆队长的房间,还有个办法……”
嘉措问:“什么办法?”
“丹巴跟大哥你一个房间,陆队长一个房间,我一个房间,然后……慕跟承野一个房间。”达瓦说完急忙跑到嘉措背后躲起来,仿佛知道自己话一出口就会被打。
慕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害羞,耳根子都红了,一向没脸没皮的她,也是第一次害羞。
“我,我有点累了,先回房间。”慕说完不等大家说话转身就跑,跑了几步又折回来,从承野手中抢过背包,“吃,吃饭的时候叫我。”
慕离开以后,达瓦哈哈大笑,嘉措给他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不要太过分,他这才收回自己已经敞开的笑声。
一旁,承野看着慕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
半个小时以后,承野去慕的房间喊她吃饭。
慕许久才开门。
她看见承野,低着头不敢看他,刚走出一步就被承野按住肩膀。
他低着头上下打量她,似笑非笑:“怎么,真害羞了?”
“没有。”她回,可身体仍旧不受控制,全程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弯了弯嘴唇,轻声说:“走吧,吃饭了。”
饭桌上,阿春兴高采烈地跟大家讲关于藏香的传说,其中最为精彩的一个,就是他奶奶那一辈所传出来的一个绝美的爱情故事。
“几十年前,我们村来了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你们也知道,生活在藏地的居民大多粗犷,生性豪迈,像他那样温润如玉的男人实在稀罕。更难得的是,他对香料竟然非常懂行,而且更让人惊叹的,是他那个对嗅觉非常敏锐的鼻子,只要让他闻一闻,就能很快分辨出这香料当中到底有多是味香,每一种香分别是多少量,一克不差。”
阿春说得眉飞色舞,丹巴笑道:“阿春,你是不是吹牛啊?”
阿春急忙说:“这是我奶奶说的,她可不会骗我,而且除了她以外,这里好多老一辈的人都听到过这个故事。”
丹巴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说这是一个爱情故事嘛,那后来这个男人怎么样了?”
阿春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男人不仅长相英俊,还是一个制香闻香的高手,这样的人当然会吸引许多女人。不过他谁也看不上,直到遇见了她……”
阿春微眯着眼睛,仿佛那个她就在不远处,她正向自己缓缓走来,像是天上的仙女一般让人陶醉。
丹巴有些不耐:“你倒是往下说啊,她怎么了?”
阿春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啊,有些犯傻了。后来,这个英俊的汉族男人遇到了一个美丽的藏族女人,两人一见钟情,互相喜欢,最后走在了一起,哎,只可惜……”
“可惜什么?”达瓦忍不住问道。
“可惜这个男人背信弃义,最后竟然谎称自己母亲生了重病必须马上回家探望,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可怜的女人等了她许多年,最后才知道,男人的家里根本就不同意他娶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藏族女人。”阿春耸了耸肩膀,无可奈何地说。
嘉措听到这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承野,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个跟自己母亲相似的故事,不知道内心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