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清纯
闽馨刚被收养之初,便对编程表现出巨大的兴趣。
封佳恣帮她在学校图书馆借了本入门级的趣味讲解，她那几天都读得津津有味的。
封佳恣笑眯眯望着她，“好看么,要不以后就往这个方向发展？”
“它这上面有个例子很有参考意义。”
瘦削小麦色的女孩凑到她膝盖，翻到那一页指到插图羊狼上。
实验者曾经设计过一个狼抓羊的AI游戏,试验结果却屡屡失败。
工作人员的设计初想逻辑：如果狼抓到了羊,奖励10分；如果狼撞到障碍物,便扣1分,在此基础上，为提高狼的抓羊速度，设置每一秒狼会受到扣0.1分的惩罚。游戏结束后,程序会判断得分越高者获取的奖励越多。
设计理念虽好，结果却让他们大为吃惊，训练了20万次,数据显示效果越来越差。
究其原因是,狼发现大部分情况下他都吃不到羊，在追羊的过程中还会浪费许多时间,最后也不能吃到羊，狼便迅速判断出,那不如一开始便一头撞死，这样最后负分相对少些。
闽馨：“计算机冲着最优解去的，所以自杀分最高。”
封佳恣：“后来应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吧。”
闽馨：“如果放在人类身上，会怎么样呢？”
封佳恣：“那可能会变成永无止境的内卷地狱。”
闽馨噗嗤笑出声。
“确实,人都是想着,好死不如赖活。”闽馨思考着人工智能的奖励机制，喃喃道，“给多点甜头就好,将奖励分设高，死的惩罚设高，狼也许就不会撞墙了。”
封佳恣耸肩，摸了把她毛茸茸的脑袋。
“你还记得吗，当时除了人工智能，我还讲了其他的例子。”
闽馨坐在冰凉的台阶，手里攥紧体检报告，从口袋掏出平时不舍得用的纸巾，温柔地替封佳恣擦掉脸上的眼泪。
“我从家里的老破旧电视机看见的动画片，有个女孩出生在垃圾堆成山的流星街，那里的居民很凶，是街外大家都闻风丧胆的人物，可是这样凶残的街道居民，会为了那个街外死去的女孩讨公道。”
“但是转念一想，我希望洞元巷里普通的人在乎一个亲生父母也不要的小孩，好像太强人所难了。”
闽馨颇为苦恼地揪了揪头发，像准备写遗书那般吐露她这辈子最后的话：
“我常常看见一些让我觉得很奇怪的画面，比如桂阿姨旁边已经搬走的住户，有两个小孩，姐姐不喜欢弟弟很正常吧，但是巷子里的人都在怪她性格阴郁，却不去说父母的问题。我渐渐发现这里对男孩都很宽容，对女孩却容错率很低，有一个家庭是哥哥和妹妹，爸爸讨厌出轨的妈妈，想把两个孩子都丢掉，最后还是留了哥哥，让哥哥继承他的姓氏和财产。”
封佳恣不安地握住她的手心，说：“是这里的问题，你还是小孩子所以看问题不限于性别，但社会已经把大部分资源都倾尽他们自己的性别。”
“那有什么解决办法吗？”闽馨眨巴着眼睛问。
封佳恣难过道：“没有，个人的努力很微小，社会的定格已经太久，很难真正去翻动。”
“是嘛。”闽馨脸上也没有很失望，看得太透所以无所谓，“就是舍不得你，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斗。”
“你可以选择留下来，至少不要现在就...走。”封佳恣紧抓着她不松手。
闽馨摸摸她的脸，不着痕迹地转过话题：“我好像没跟你讲过学校的事，其实也差不多，我跟同学聊天的时候不小心有点话痨，她就说我给人感觉很穷，说只有穷人家的小孩才这么没边界感。”
“我没有生气G，只是想了想，她说得也有道理，虽然我的初衷只是好心想跟她说很多大人世界的准则。”
封佳恣眼眶湿润，“抱歉，我没能保护好你。”
“人总是要找着理由说服自己，所以是否对错也不重要，你看，佳恣你跟那位同学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所以说出的话也不同。”
封佳恣：“她是个小坏蛋。”
闽馨轻轻敲了她一下，认真道：“你不是一直对女生很宽容的嘛，不要为了我破例哦，她只是跟我合不来而已。”
她无声地叹气，试着将体检报告从闽馨手中拿下。
闽馨攥得很紧，一动不动的，“佳恣，我最后跟你说一个例子哦。”
“......你说，不急，想说多少说多少。”
“破旧的电视机里还有一个特摄动作片，内容比较真实成人向，面对群体没做好，于是日本公司砍集数缩短了，当初的观众长大了，说这个系列尝试剧情非常好，如果能做成功肯定是神作，可惜了。”
闽馨继续道：“但我觉得制片人做得很对，毕竟失败的作品如果不及时止损，只听着后来者感慨的时运不济，确实不利于总体的发展。”
封佳恣：“叫什么名字？我去看看。”
闽馨摇了摇头，说：“谁都可以看，你不能看哦，我怕你看了失败的作品为之感动而惋惜，其实制片公司也不能怪观众不识货，大家都想看美好热血的剧情，谁要看那种现实又无趣的东西呢。”
“另一个角度则是，制片人眼里只为利益，没有资金继续支持的项目，做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封佳恣叹了口气，将她抱进怀里。
“所以，你也要这样，做一个大家眼里的聪明人，去赚取很多很多的钱，同时背靠大树好乘凉，这样我死后，在天堂里看到你很有钱就会开心，因为你有钱，哪怕痛苦，哪怕遇到挫折，哪怕陷入危险，都有钱来哄你，来帮助你，来保护你。”
封佳恣视线模糊地应诺：“...好。”
闽馨最后也没有伤害到小巷里的人，尽管她对这条小巷有恨，有一点不满，但还是选择了前巷无人的时间，小打小闹地烧焦了地面。
她吃百家饭长大，受百家严厉苛责了几年，封佳恣甚至后悔了提出让大家分担收养闽馨的费用。
那一天晚上，闽馨又来找了一回她，但爸妈因为担心便没告诉她。
闽馨从天台跳下来，惊动了整条巷子，封佳恣狠狠推开父母的拉扯，去抱血肉模糊的女孩，抱着她嚎啕大哭。
薄明琨也上来拉她，说：“你冷静点。”
血弄脏了她的衣服，封佳恣丝毫不觉，反问他：“这种情况你还能冷静下来吗？你炒股赚钱了为什么要瞒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