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严歌续本意是不乐意把被子里那点儿热气放跑,谁知道他自己压根是个“冷血”动物,对于被子里那点儿微末的热点起不到任何的挽留作用,再躺了一会儿就感觉被子里和被子外几乎毫无差别了。
想来也多亏了贺恒光还能每天洗完澡上床的时候往他被子里钻,别人先睡的好歹能暖个被窝,他这个先睡的人还得等着贺恒光把热气往他身上度,总着一副皮糙肉厚抗冻的模样,出了门也随时允他把冰凉的手往他脖子上放。
严歌续在被子里心里抗争了一会儿,总着觉得自己不起来努力一下的话,明天宋宁中午才过来的话就只能给他收尸了,姑且是披了件衣服起身在客厅里翻暖宝宝没找着,横竖也没想起来热水袋放哪了,起来这一会儿,冻得牙关就有些打颤,严歌续扶着沙发蹲下去按着胸口喘顺儿了气,才姑且翻腾起一点动力,慢腾腾地把给宋宁的电话拨了出去。
宋宁在家也睡得云里雾里,听了他问题好半天才给他指了位置,心里又惶恐,道:“我现在过去接、接你吗?我家这片没停电。”
“你明早稍微早一点过来就行,不折腾了,你这状态开车我怕出事。”
“啊……啊?”宋宁睡得有点懵了,嗯嗯啊啊了好几句都不知所云。
严歌续干脆略带恩赐地说:“说吧。”
电话那边就应声而倒了,手机都没挂断。
热水袋和暖宝宝都用上,产热的时间也依旧不持久,严歌续翻来覆去没睡着,眼睁着看着外面从漆黑到天亮,翻腾得实在无聊了,又扒着手机给贺恒光给他交的作业改了改,把自己写的东西跟着贺恒光的进度往后续了续,姑且让自己一个码字熟练工和一个憋字苦难患者勉强站在了同一起跑线。
中途无数次想过要不要给贺恒光打个电话,尽管他其实并不需要以这种方式来确认对方对自己的感情以获得安全感,但是在清醒着的一分一秒里,第一次感觉到名为“漫漫长夜”的折磨。
严歌续到底还是忍住了,作为成熟的大人,不能那么不矜持才是。
可等到八点一过,宋宁推开客厅的响动传来,严歌续从一阵浅眠中骤然惊醒,宋宁今早看见通话记录,回忆起了昨晚自己把雇主晾在一边受冻自己呼呼大睡的经历,焦虑地抓耳挠腮,老实巴交地去给换了三个热水袋,一左一右用毛巾包着当左右护法,剩下无处安放,一时间想掰开严歌续的两条腿往腿中间放。
严歌续终于开了金口:“放中间你是想暖我哪儿?放脚旁边去就得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宋宁正在犹豫这件事要不要上报严总,他有种预感自己会被严总活活打死,但看着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的严歌续,职业操守还是让他视死如归地掏出手机,打算和严总以死谢罪。
结果手机屏幕骤然被一只青筋有些凸起的手按住,严歌续显然是不舒服的,但对他的语气还算和善:“别太老实了,这事儿别报了,是我昨晚让你睡的。”
“可是……”
“别折腾,我哥要是把你炒了还要重新找人,我还要重新适应一遍太麻烦了。”
宋宁似懂非懂,最后手机干脆被严歌续收了,打发他去煮点梨汤,不放糖的那种。
宋宁回来的时候看见严歌续正在语音,语音的对象不用说也知道是那边的某位,严歌续戴着耳机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嗯几声回应几句,大抵大部分时间还是那边在说,也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要说人家能当上主播呢。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宋宁看见严歌续眼睛弯了弯,只是那点笑意很快被轻咳给压下去,严歌续扯下了耳机,弓着身子按着胸口,宋宁上前要帮他顺背,严歌续却只是指着手机。
宋宁瞥了一眼很快说:“他挂了,挂了,没事,他说主办方叫他了,没听见呢。”
严歌续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重重地咳了几声,手垂在身侧不自觉地抖,宋宁要帮他,他又不太情愿地把人往外推,说自己想睡会儿。
这会儿电力已经恢复,屋子里也不似早上刚来时候的阴冷,只是宋宁隔着一层薄薄的家居服摸到的皮肤依旧是冰的,没有自己回暖的迹象,宋宁不敢太逆着他的意思,只是确认他的咳嗽慢慢停下来了,才转身到卧室门口,慢腾腾地装着自己已经去了客厅,实际上眼睛还是往他那边瞟。
大概是有些口干,严歌续侧着身子去倒床头保温杯里的温水,抿了两口又想去抽屉里拿药,但不知道是哪个动作拉扯到了那颗纤弱心脏的神经,胸口一下子闷痛起来,杯子也被他碰到在地。
宋宁几乎是几步跑到他卧室门口,不由分说地给他戴上了监控的贴片,看着监控仪器上的数字飘红了一阵,又慢慢回归到正常的轨迹。
宋宁帮他把药翻出来放在桌面上,没有逼着他现在就要吃。严歌续靠坐在床上看上去是发了会儿呆,像是赌气似的把药都推到了地上。
宋宁没敢吭声,也没敢在他霉头上给他捡,横竖包装反正还没拆,什么时候捡都一样。
宋宁拿着床头的保温壶去给他换一壶新的水进来。伺候这种病人就是这样的,前一天看着啥事没有,后一天任何一点儿诱因都能让人倒了,所以才会提心吊胆,恨不得在对方的人生抹除所有可能变动的因素,安逸、稳定、一成不变、千篇一律是不出事的不二法门。
但偏偏是越得不到的东西,才越让人蠢蠢欲动。
相比起他们护理群里面其他人抱怨的那种,宋宁觉得自己的生活真的已经很安逸了,有的病人脾气上来了会哭啊闹啊,一点儿小事儿就揪着骂个没完的也不在少数。他们做这一行的吐槽归吐槽,到底也理解,重压之下情绪总得有个宣泄口,正常人调剂的方式可能是运动、美食、好山好水,诸如此类。
但这些大部分是不属于病患们的。
到了中午,严歌续几乎是不出意料地烧了起来,宋宁对这样的处理早已轻车熟路,捏着下巴微微抬起,药片碾成粉末混着水喂下去,严歌续意识昏沉,但对于外界还有感知,苦涩的药水刮过舌根,从胃囊深处泛起一阵令人作呕的药味,眼皮轻轻颤动了两下,最后只是变成了一点微不可查的挣扎。
宋宁拿回自己的手机,才看到上面贺恒光消息发了好几条,不多,只是掐着点似的,每隔半小时就给他发一条。
【宋宁哥,严老师怎么样了?听起来没什么精神,他说没事儿我也没追着问了,我怕问了他心情不好】【没事吧我和他说了我有事,应该有好好休息了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有空的时候方便回一下我吗?】【要是忙不过来我就回去】【焦虑.gif】
宋宁怕人真的跑回来,连忙给那边回了个电话说:“感冒了,你在那边好好参加活动,这边有我,你要是真的跑回来我估计小严总才真的不高兴呢,就……他就乐意看你闹腾,你闹腾点他心情也好……嗯,好,没事,你放心,有什么情况我给你说。”
后面几天严歌续的状态反复,宋宁也不意外,反正每次生病都是要挺长一段时间才能好全乎的,就是在愈发浓厚的节日氛围底下显得小少爷格外可怜,就连宋宁坐在他卧室里玩手机看护的时候都能时不时加入抢红包大军,严歌续的手机只有零星的几次震动,每次严歌续都是抬起来看一眼就放下,看的宋宁有些同情,于是想想拉了一个他和严总和小严总和贺恒光的四人小群,抛砖引玉地发了个拼手气红包,反正重在参与嘛。
严歌续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随手点开17.64。
过了一会收到了群里贺恒光一个爆哭的表情,严歌续才疑惑地问:“有红包他哭什么?”
宋宁哭笑不得:“我就发了20,你抢了17块,严总点了2块,他好像只有几分了……”
“……”严歌续一时间都快忘记了小朋友的非酋设定。
下一秒宋宁感受到了和大佬们在同一个群的美好,严歌续和严崇州陆续都发了200块的红包,这可能还只是因为红包的上限是两百限制两位大佬的发挥,宋宁第一次恨不得微某现在立刻马上就给他取消这个红包上限的设定。
觉得自己亏了一个亿。
贺恒光在工作之余还能点开这个毫无红包竞争力的小群抢个红包,但是一连七个红包下来,收获寥寥无几,看着自己今日零钱总进账11.64元的记录,某非洲人陷入了沉思。
严崇州一时间也觉得有点救不了,在群里发了个朴实无华的省略号,过了一会补充了一句说:【算了,等过年发压岁钱的时候我再单独给你发吧】严歌续凑热闹:【哥你不爱我了】严崇州:【说的我好像哪年没给你似的,而且你不是绑了我的亲属卡吗】群内草履虫&万年电灯泡:【两位老板,你们看我还有机会吗?】严歌续和严崇州异口同声:【年终奖12月底就发过了】严歌续忽然问:【是不是今晚就颁奖了,咋样?】贺恒光发了一个粉丝给他做的表情包,动图上是贺恒光困难模式里被波ss骑脸的惊慌表情,配字是“矿神无所不能”。
【哈哈哈哈哈你上去和大家说,要好好珍惜你和支持你,不然做不好游戏主播的话就只能回家被我包养了】【懂,这就准备回家继承家产】到了晚上,严歌续还是让宋宁开了直播接到屏幕,昏昏欲睡中撑着眼皮子等着贺恒光的颁奖。
小朋友上台的时候因为台阶太高还打了个趔趄,等到镜头真的聚焦在贺恒光脸上的时候,宋宁看到严歌续脸上的神色明显亮了亮,今晚是个稍微正式一点儿的场合,小朋友身上身上穿着一套大概工作人员给他准备的银灰色西服,半拉大的少年人,五官正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西装和梳得齐整的头发彻底压下去了那点儿少年气,显出几分成熟的魅力来。
对方扣着立式麦克风的手扣得很紧,就像是害怕麦不抓紧会掉了一样,但只是借由这种方式分散着自己紧张的情绪。
所有直播里严歌续不敢说,但游戏主播里贺恒光一定是颜值高里技术最好的,技术好里颜值最高的,重要是还有六块摸起来就令人爱不释手的腹肌,可以说是在宅男里极为难得。
贺恒光紧张了好一会儿,忽然听见台下竟然有他的粉丝,夹在一大堆别的主播的粉丝里声嘶力竭地大吼:“矿神无所不能!”“矿神好帅!”“妈妈爱你!”
贺恒光忽然低下头笑了一下,笑出两颗不明显的虎牙,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也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