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近臣
那男子闻言并没有施舍一个人目光给宋辞忧,而是无视他走向杜若笙,“阿笙,你嗓子怎么了。”还想伸手碰杜若笙,宋辞忧一急就推了一把,那人没想到宋辞忧会出手,扑腾一声掉到湖里了。
杜若笙急了,推开宋辞忧伸手想把人拉上来,他焦急不似作伪,宋辞忧心里感觉柠檬捏碎了一般酸,他就没见过杜若笙这般焦急过。可是他也不可能让杜若笙下水,才不情不愿跳下去把狗刨的那人给提了上来。
那人哇哇大吐水,指着宋辞忧,“竖子尔敢,简直岂有此理。”
宋辞忧翻了个白眼,“你先对我夫郎动手动脚的。”
那人气的半死冲上来就要打宋辞忧,宋辞忧怎么站着让他打,两人就扭打在一起,宋辞忧心里窝火,这人一出现杜若笙就放开牵着一起的手,这人一看就是杜若笙认识的,说不定还会抢走杜若笙。
而那人也气的半死,他当年白白嫩嫩的伴读到底经历了什么,嗓子哑了,还被嫁给一个男人,这男人一看贼眉鼠脸,不是好人。
杜若笙见两人虽然用力但都没有下死手,便没有再管,反正帮谁也不合适。
两人打累了,死猪一样瘫在那里喘气,相互瞪了一眼想去寻求杜若笙安慰,杜若笙被俩幼稚的人逗笑,都是历尽千帆的大人了,怎么会这么幼稚。
杜若笙拉起那人,又向宋辞忧伸手,宋辞忧冷哼一声扭过头自己爬起来,心里憋屈的厉害,为什么不先拉他,可见自己并没有那人那么重要。
杜若笙没有发现宋辞忧的异常,而是与那人聊了起来,宋辞忧也不是不要脸的人,他没有打扰,而是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钓鱼,心浮气躁一只都没有钓上来。
杜若笙这才发觉宋辞忧的异常,他朝着那男人抱歉一笑,见不得宋辞忧用鱼竿拍打水面,走了过去,牵起宋辞忧的手,在手心写了一个太字,宋辞忧瞬间明白出现在皇觉寺山脚下的人便是废太子宴青阳了。
宋辞忧默默在心里念诗: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志猫儿雄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鸡。
杜若笙转头向废太子道歉,又用手语解释了一番。平日里杜若笙少有用手语的时候,大部分时候他一个眼神宋辞忧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家里有纸笔,一些复杂的话他会写下来,还是第一次见杜若笙用手语,也不知道宴青阳能不能看懂,反正他是看不懂。
宴青阳看懂了,愧疚的无以复加,宋辞忧虽然看不惯他,却也看出来他的愧疚是实打实的,如今他被困皇觉寺,母后已逝,外祖流放,恩师益友已被清扫,也不知道他在为自己悲伤还是为杜老。
别了宴青阳,回了家,宋辞忧将杜若笙压到床上,一番逼问他与废太子的关系,酸溜溜的语气简直要把杜若笙溺死,最后惹得他气喘吁吁倒在他怀里,杜若笙才说明白,当年出事的时候他才十岁,怎么可能对废太子有超乎正常关系的感情。宋辞忧想想也是,就是杜若笙喜欢那个废太子,他也要霸占着杜若笙,不会给他们一点机会。
废太子这事就被抛到脑后了,五日后成绩出来了,宋辞忧中贡元第九名,可以参加殿试。
宋辞忧随着众人一同入宫,被带至保和殿,殿试时,为顾及考生发挥,皇上并非会亲自出面。而考生进入保和殿后,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然后颁发策题,制策题目,用时务策一道,题长二、三百字,所询一二事。
考的题目是时务题,关于最近今年朝中发生的大事的事,宋辞忧斟酌再三,忍不住洋洋洒洒写了三千字,誊写的时候收敛了几分后交了上去,之后面圣答题,皇帝年迈又痴迷于炼丹,精气神不好,随便问了几句就打发了。
宋辞忧回到租的小院,跟杜若笙说了殿试进展,两人在家等成绩公布。
成绩出来,宋辞忧二甲第三名,混在一众学子里不好也不差,第六名的成绩,也还算可以。
因为殿试只有一甲三名立即授职,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其余二三甲进士再经"朝考",综合前后考试成绩,择优选翰林院为庶吉士,俗称翰林。余者分发各部任主事,或分外地任县官,宋辞忧和杜若笙商量,有意去地方任县官,避开皇位更迭。
然而,事情却没有那么顺利。
就在宋辞忧准备朝考的时候丞相府的人上门提亲了,提亲的人还是前世的三小姐,宋辞忧也打听了一下,丞相府养了许多这样的庶小姐,就是用于联姻,当朝十分受宠的萧贵妃也是出身丞相府。
杜若笙眼睛带笑戏谑的斜睨宋辞忧,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他不会帮忙。
宋辞忧苦巴巴的看着他,他的不知道哪里来的烂桃花,便以好男风已娶夫婉拒了婚事,丞相府也没有动静。没几天听到丞相府三小姐与本次探花郎喜结良缘,榜下捉婿捉的都是未婚适龄的学子,像宋辞忧这样带夫郎进京赶考的几乎是没有机会的。
没有强悍的靠山,他朝考应该也不会留在京城,至于分配到哪里去做县里,就看运气了,不过宋辞忧倒是挺希望把自己分配到一个贫瘠的地方,他有一肚子的方案提升当地的农政。
宋辞忧在等待朝考的时候,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天子中书舍人与御前失仪,得罪太子被贬斥,此人乃三年前的状元郎,翰林修书一年后被提拔至中书舍人,作为天子最亲密之近臣,掌管诏旨制敕与皇宫财政,负责执掌诏诰、决策政令、辅佐天子。
而此人娶了七皇子妃之表妹,屡次向皇上说七皇子好话,此次更是想将西北平叛的重任交给七皇子,太子乘机发难,言他一个从六品中书舍人试图蒙蔽皇上,惹皇上猜忌,才导致被贬,七皇子受牵连禁足一年。
此事一出,皇帝欲从本届新科中选取一人作为自己的近臣,一瞬间各家开始运作。中书舍人是皇帝的首席秘书,从六品,就比县令高一级,品级虽不甚高,但因有执掌诏令、参与机密、审议奏章之权,故权势颇重,各皇子与太子都十分重视这职位,顿时各优秀学子尤其是前十甲成了香饽饽,不过皇上根本不等各皇子与新科进士有接触,第二日就召见了前二十名学子。
众学子也知这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一般情况下,参加科举被帝王看好的人入翰林培养一年后调任中书舍人作为心腹培养,可如今各皇子手伸的太长,帝王便决定直接培养。
朝考题目是“话桑田”仅仅三个字,里面可大有文章,宋辞忧本身出身农家,对此颇有感悟,也不藏拙,行云流水的写了起来,天子在众学子中走来走去,惹得学子胆战心惊,还有几人吓得跪到在地,宋辞忧有个习惯,他做事很容易沉进去,在家他沉进去读书隔壁四个崽子嚎啕大哭他都听不到,所以根本没有发现帝王在他身边站了许久。
学子交上满意的答卷,圣上阅览之后便钦点宋辞忧为新任中书舍人,于三日后上岗。
杀出一匹黑马,让众皇子措手不及,可看到高位上帝王饶有兴致的目光顿时都安分下来,七皇子禁足一年,已然与皇位失去机会,太子反而大喜,这是父皇为他铺路,虽然他有意让探花郎也就是丞相女婿成为新任中书舍人,可是丞相府虽为他外家但权势颇大,父皇才不愿让他继续做大。
宋辞忧只觉得自己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中书舍人,说的好听,可是他一个无权无势无靠山的占了那个外置,盯着这个位置的其他几家真的愿意吗?而且伴君如伴虎,当今圣上少年登基,在位已有四十余载,他什么都看的通透,自己有点小动作不就是找死吗?
回了家,宋辞忧一身冷汗,杜若笙轻柔的按着他的肩膀,宋辞忧才小声将朝事说了,并说了自己被任命中书舍人。
杜若笙看出宋辞忧的担忧,他也皱眉思索,片刻后眉目舒展,拉过宋辞忧的手,在他手心缓缓写下“天子近臣”四个字。
宋辞忧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啊,天子近臣,他伺候好天子就行了,至于日后谁做皇帝,管他了。
宋辞忧一下子被开导了,感觉杜若笙真的是十分机智聪慧的,杜若笙苦笑,他是从祖父被贬斥责上看出来的,当今陛下控制欲极强,对帝位十分看中,不管是废太子,现太子还是其他皇子,在皇上眼中都是对自己帝位有企图的人。所以宋辞忧要做的就是只忠于陛下一人。
三日后,宋辞忧穿着新紫色官服去勤勉殿报道,接引他的大太监笑得十分熟稔,“宋大人安。”宋辞忧可不敢接这一礼,连忙扶起人并向大太监文安,“周公公安,下官初为官,很多地方不懂,还望周公公多多指点。”
他尊敬的态度让周公公心情大好,“都为陛下办事的,应该的。”
带到勤勉殿,帝王正在批阅奏折,宋辞忧没敢打扰,安静的站在下首等帝王批阅完,帝王见他来了也没有多客套,让他郑整理奏章。
“臣遵旨。”宋辞忧应是便坐至下手,开始按照轻重缓急分奏章,既不大惊小怪也不多言多语,整个大殿安静的很。
中书舍人是皇帝的首席秘书,秘书干的事他大概也知道,宋辞忧很快整理完,见陛下茶杯已空,便悄悄拿起茶壶斟茶,然后安静的坐在一旁,闲来无事他便拿起原放在书案上的史书看了起来。
宋辞忧上个世界毕竟在现代呆了今五十年,骨子里对帝王的尊崇恐惧没那么强烈,而且他又没做亏心事,担心什么。
等皇上批完奏折抬头就看到今日新上任的中书舍人在那看书并记录,比他这个帝王还自在几分,顿时有些看不过眼,咳咳两声,宋辞忧闻言抬头,眨巴了一下眼睛才反应过来,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说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还是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已年过六十,这些年凑他跟前的哪个不是人精,头一回见呆头鹅一般的中书舍人宋辞忧,有点怀疑自己的眼光在,以至于日后他总觉得宋辞忧不甚聪慧。“宋中书?”
“臣在。”宋辞忧连忙回应。
皇上叹了口气,聪明的聪明死,这愚笨的也太没眼力见了点,没看到他奏折批完了吗?还不赶紧的收拾了整理返还各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