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应察 - 枕寒流 - 青陆晼晚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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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应察

二月十六日,陆南台和陈以琬终于等到了陈以蘅。

甫一进了客厅,年轻的军官尚未脱下毛呢的外套,陈以琬眼框微红,将隐瞒了月余的话向兄长吐露:“二哥哥,我打算离婚了。”

陆南台早便觉出陈以琬有要紧事才一直留在白门,否则她一个结了婚的女人,无论如何也不应当和外来男子朝夕相处,因此听了陈以琬的话,他只是怔了怔,随即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露出尴尬的模样,回头便要往二楼去。

陈以蘅没有阻拦,只在陆南台临去时说:“我带了些别地的风物来,你挑些喜欢的赏玩。”

陆南台含笑,望着他微一颔首,转身走了。

等客厅里只剩下兄妹两人,陈以蘅才肃了神色,询问陈以琬道:“怎么回事?”

陈以琬方才的失态只是乍见兄长的失态,她一向温和斯文,不容许自己露出软弱的形象,因而已经平静了许多,听见陈以蘅的问话,只是轻声道:“就是二哥刚才听到的那样。我们有了分歧,是不能调和的矛盾,我跟他都不是会吵架的人,就互不理睬,可我不能就这样跟他过日子,因此决定离婚。”

其实以陈以蘅的脾气,是不太能接受妹妹离婚的。虽然从前他向顾静嘉提出过离婚,可那是因为顾静嘉红杏出墙,令他实在不能容忍,故而他闻说妹妹要离婚的事,迟疑了一下,才又问妹妹:“已经闹到非要离婚不可的境地了么?”

陈以琬点了点头:“我不能再同他过下去了,一天也不能容忍,但具体缘由我不想说。”她面色如雪,却很平静,低声道,“我知道二哥大约不能接受我这样任性,但我不是来向二哥寻求帮助的,我是来告诉二哥我的决定,然后离开的。我可以去国外找四妹妹,或者去南浦找爸爸妈妈,总不会过不下去。”

陈以蘅不甚理解陈以琬此次异乎寻常的执拗,微微蹙起眉头,仍旧耐心道:“以琬,你不要跟我使性子,既然你说过不下去,我可以同意你的判断,但你总要告诉我究竟是什么缘由。”

陈以琬语气斯文平和,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二哥,我现在不想说。”

她面上终于还是露出了羞惭的红晕,声音有些发颤:“当初我一意要嫁给他,现在又一意要同他离婚,这是我的任性,也是二哥疼我的缘故,二哥若是还肯疼我,就不要再问了。”

陈以蘅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好,那你现在这里住着,等到想通了再说。”

陈以琬略略松了口气,似乎笑了:“好啊。”

晚饭的时候陆南台没有下来。据陈以琬说,陆南台近些时日胃口一直欠佳,时常不吃晚饭,因此陈以蘅没有多问,兄妹二人吃过晚饭,陈以蘅就将一碗热好的稀粥和一小碟咸菜放在托盘里,闲着端着托盘上楼了。

陈以蘅敲开了陆南台休息的房门,见陆南台已经换上了青白色的睡衣,像是刚睡醒的样子。他将托盘放在屋子里的书桌上,蹙眉道:“怎么回事,你的身子没有养好么?”

陆南台撑着腮,在昏黄的台灯下面侧首望着他笑:“我掐指一算,陈二哥哥合该今天回来,特意做出人比黄花瘦的模样,用来讨得你的怜惜。”

陈以蘅被他的俏皮话引得笑了,刚才被陈以琬的事弄坏的心情又好了些许,笑道:“那也费事,你原本的模样就很好。”

陆南台怔了怔,抿唇道:“陈二哥哥是正经人,从没见过你拿人消遣的,我就当这是你的真心话了。”

陈以蘅坐在他的对面,将筷子递给他:“先不说这些,就是没有胃口,也喝一碗粥垫一垫,否则明天早上起来,肚子要难受的。”

陆南台顺从地接过筷子,将粥喝净,笑眯眯地又放了回去,问:“许久不见,陈二哥哥想我不想?”

他原本就灵秀,与陈以蘅久别重逢,更添颜色,说话间忍不住去拉住了陈以蘅的手,道:“去岁我来白门,从方致那里拿了你家的钥匙,听他说你将我们的事给他讲了,后来陈三小姐也说知道了我们的事,我实在感激,又不能以同样的行为回报你,十分怀愧。”

陈以蘅疑惑于陆南台口中的“感激”和“怀愧”,倒也没有多问。他从前以为陆南台普通的机敏且善于共情,后来发觉他是过于机敏却不能共情,因此时常闹不清他的想法。

陆南台却好似在他的面上觉察出了什么,垂眸叹道:“是我犯糊涂了。唉,我总不能领会你的意思,我这些日子时常想起你未曾接受我情意的那些日子,我患得患失还不如今日更多。陈二哥哥,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爱我,你在医院里说你爱我是注定了的事,你自己也说不清,可我总忍不住去想一个因果,这是自寻烦恼,可若没有这个烦恼,我与之前也并无二致了。”

这话是前所未有的坦诚,却也从没有什么话能如此令他战栗,陆南台微微悚然,原来彻底的坦诚是这个样子,他爱陈以蘅是为了寻求一个与人世烟火的牵连,却从没想过会让他如同处在悬崖峭壁边,不等陈以蘅回应,他蓦然松开了手,站起身来,有些慌乱地道:“我累了。陈二哥哥,你先去休息,不必管我。”

陈以蘅默默地仰面望着他,一时间脑子里烦乱成一团:一会儿是他在外面遇到的人事,一会儿是陈以琬斯文清瘦的面孔,一会儿是姑苏似乎永远在下的白雨,最终,终于停在了陆南台几乎是贞顺却又出世的笑容上。

那时候陆南台还没有透露出对他的情意,还肯真正地说一些玩笑。

陆南台曾经笑着同他说:“我见念文学的都去投湖了,我却还想好好活着。”

陈以蘅默然地想:想好好活着么?可为什么却偏偏选了一个最无法安稳的活法呢?他从未想过自己要在这些事上费心神,大约是因为他一向能精确敏锐地察觉并顺应一切规律,自当不会有陆南台此刻的烦恼。

可陆南台自己也从未有过如今的烦恼。陈以蘅的沉默加重了陆南台的不安,他勉强笑了笑:“是真的晚了,要是陈二哥哥不是短暂地留在白门,我们还能一直住在一起。”

他面上的黯然于陈以蘅仿佛照彻肺腑的灵犀,陈以蘅忽然道:“为什么要我走?你怕了?”

陆南台微微睁大了眼睛,退后了一步,却兀自点了点头:“可我本来是不怕的。”

他自少年时就将对人世仅存的爱欲寄托在陈以蘅身上,那时陈以蘅已然有了一位名门闺秀做未婚妻,乃至后来顾静嘉传出了与章南鹤的风流韵事,他立即以不道德战胜了不道德,心安理得地批判顾静嘉,以此抵消因为恋慕陈以蘅所生出的羞惭。

事实上,他应当是不会羞惭的,也不应当怀愧,能有这些情绪,全是因为陈以蘅。

陈以蘅静静地看着他,忽而笑了,像是了然,又像是怜惜:“你害怕也不要紧,要相信我说过的话。”

陆南台沉默良久,似在斟酌,他最终重新握住了陈以蘅的手,轻声道:“嗯。”

这晚陈以蘅与陆南台睡在一起。陆南台自从挨了一枪,便有了畏寒的毛病,原本夜里都要灌一个热水袋,如今有了陈以蘅,便往他的怀里钻。

陈以蘅握住他的手,低声问他:“怎么还这么怕冷?”

陆南台细细地笑:“天凉,屋子又空大。”他抽出手来,拉了拉陈以蘅的睡衣,仿佛忘记了方才的不安,笑道,“你不在的时候,我见了你的叔叔、妹妹和朋友,都是很好的人。”

陈以蘅也笑:“你又哄我,我知道你是不喜欢我叔叔那样的人的,倒难为你见他。”

陆南台低声道:“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我一个白丁,遇到你叔叔那样的人,一般都是要避席的。”

陈以蘅仿佛对他的评论起了兴致,问道:“我叔叔那样的人?是怎样的人?”

“他简直是个天生的政客,只谈利弊不论人情,偏偏对外人还做出一副慈善样子,这就是不爱其亲而爱他人、不敬其亲而敬他人者了。我还曾经疑心,即便被人锁住手脚,他也能抛弃斯文,动用剩下的牙齿来咬人的。”陆南台说完,忽然笑出声来,向陈以蘅道,“是我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陈以蘅并没有往心里去,他对陈惟恪自然尊敬爱重,但若论起评价,实则也未见长,因而听见陆南台在发泄一次情绪时候的闲谈,竟不愿将注意力放在所谈论的事上。

他听见陆南台的笑,低声道:“我想亲你。”

陆南台静了静,忽然撑起身来,主动亲吻陈以蘅的嘴唇,他呼吸略略急促,湿润的嘴唇紧密又缠绵地贴住了陈以蘅的。

亲吻很快便不只是亲吻,陆南台的身体十分修长,他觉得痒,就躲了躲,陈以蘅对此十分新奇,反复摩挲他,陆南台躲得更厉害,闷声笑道:“陈二哥哥,你再这样欺负我,我就生气了。”

被子被陆南台踢到一边,陈以蘅想到他怕冷,就又捡了回来,覆盖在自己的背上,陆南台有些痛苦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叫,继而发出细碎的笑来:“盖也盖不严实,还漏风,不如不盖。”

两人最后都出了汗,下床去冲了热水澡,又回了陈以蘅的卧室。

陆南台原本并不很困,被这样一闹,终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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