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西疆佛宗(七)
江景行的意思表示得很明确。
崔家外通魔修,想借莫须有的白虎至宝失窃做幌子,削减部署在东海城内的兵力是真,好借机放魔修进来。
虽说在场的众人搞不明白崔老爷子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神奇的浑水,有一点是清清楚楚摆出来的。
若魔修进城,必危及他们自身。
一时间众人顾不得崔家劳什子的千年家声,向崔老爷子和崔家家主处丢的眼刀一个比一个狠。
江景行没工夫去安抚他们躁动的心思,兀自往谢容皎身边凑,讨好道:“阿辞,一会儿你想魔修怎么死?被抹脖子死?被砍头死?还是被切成片死?”
谢容皎没那么多血腥古怪的癖好。
他杀魔修只是因为魔修该杀,不得不杀,而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为证明自己实力如何强横而去杀魔修。
否则他与那些魔修有何区别?
谢容皎咬咬舌尖,努力让自己别一下子心软下来:“我更希望魔修别那么轻易死。”
江景行发觉自己真是越来越看不透阿辞这孩子想的什么东西。
以前谢容皎思路也清奇,但江景行每每猜得八九不离十,不像现在,压根让他摸不着头脑阿辞究竟在想什么。
谢容皎冷冷瞥他一眼:“也好让师父你知道,终有凭你一人之力做不到的事情。”
别知道是死局,还一副拼了性命不要的架势一往直前往前冲。
不是???
阿辞他以前最多就是说话直了点,未必顾及得到他人心思,在他不知不觉间发生了什么,让阿辞说话嘴毒得和陆悠悠似的。
江景行悲怆承认他的小甜心阿辞消失不见这一事实。
并且不讲道理地迁怒陆彬蔚,一心认定是他北狩期间带坏的谢容皎,全然不顾谢容皎是在镐京才逐渐性情有变起来的。
江景行低声笑了一下:“阿辞,是你的凤凰神目破境,所以在千百楼时听到我与千百楼主那小子的谈话吧?”
谢容皎真不是心细如发,从江景行和千百楼主的神色里察出异样,刻意开了凤凰神目观气偷听。
是在千百楼主传音第一句时,凤凰神目自动而开,千百楼主的传音自然而然涌入他耳朵里,不听不行。
当然,到后来则是谢容皎深受千百楼主第一句的震动,故意没有合上这门神通。
即使说偷听不是谢容皎的本意,江景行和千百楼主特意传音入密,显然是不欲被第三者偷听去。谢容皎出于一片关切之心不假,也是大为不该
至于那凤凰神目,一开始是他意想不到的,后来到底成为他窥听的帮凶,助不声不响地听完全程,有失风仪,谢容皎语塞点头:“是如此,我做得确实…有所不该。”
谢容皎从听完那场堪称是惊涛骇浪的对话中回过神来,不带任何偏颇心思地审视这件事情,发现自己做得过分了。
江景行本没有做错。
要是他站在江景行的位置上,他也会做出和江景行一样的选择。
身不由己怪不得身不由己的人。江景行已做到最好。
而他和江景行置气,给江景行冷脸看还要江景行过来哄他,天底下的徒弟恐怕只他谢容皎一家。
江景行哪怕是收了十年前谢桓的巨额束都算是血亏,更别提江景行根本没收,只单纯为着一段虚无缥缈的师徒前缘。
谢容皎一时间颇为尴尬窘迫,竟连江景行的气也顾不上生,语气缓和,回到来千百楼之前的状态,局势逆转。
阿辞真是可爱又好说话啊。
江景行心里暗戳戳感叹着。居然这样被他随随便便问的一句话难住,还心虚了起来。
他心里随着谢容皎语气的和缓亦软成一摊暖融融的春水,并不在该不该上与谢容皎多做纠缠。
他的阿辞这段时间想必已是很不高兴忧心忡忡,何苦在无关小事上和他硬争个对错给他添堵。
“阿辞,你听完我与千百楼主一场谈话,想必听到过我说的一句。”
“我哪怕离了你一段时间,已觉得心里煎熬,不好受得很,何况是生死永离?只有大限将至天人五衰能做到这件事,摩罗姬煌他们算个什么东西?有几斤几两能把我从你身边抢走?未免太高看自己。”
谢容皎张大眼睛。
千言万语在他喉间流淌过,最后被他生生咽下,化作一根根杂乱丝线牵扯在他心间纠结成团,难以理清。
江景行说话时他生了种很荒唐的念头,觉得有情的或许不是他一个人。
但谢容皎怕自己自作多情。
在他尚未完全理清他对江景行的情愫之时,他不敢多说横生波折,害怕到最后连一段师徒情分也握不住。
这一段对话对他们而言时间漫长难耐,心绪起起伏伏,对旁的人来说不过是多对着崔家中人丢了几个眼刀。
有性子急的,不敢问江景行和与他交谈的谢容皎,只好对着李知玄道:“圣人不是说要去城门?怎么仍未起行,是不是圣人另有安排?”
李知玄尴尬答他:“前辈是不是另有安排我不知晓,不过前辈与谢兄交谈时,最好不要去扰他们两个。”
那人肃然起敬,好奇道:“可是圣人与谢家世子在谈什么要紧之事?”
“不是,只是无缘无故插进去会让你觉得自己很多余。”
兴许还会被江景行在心里记上一笔事后算账。李知玄心里默默补充。
那人望着两人圆融无暇,莫名让人插不进去的氛围若有所思。
就听李知玄感叹道:“所以说前辈和谢兄的师徒情谊实在深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