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大乱之始(七)
谢容皎已经在烈日下走了将近一个白天的功夫。
他身处之地没有城池村庄,房屋树木。
甚至没有山川河流,花草湖泊。
有的只是无垠无际的广袤荒地和头顶的炎炎烈日。
所以说走到哪里都是一模一样风景,时间一长使人控制不住地心浮气躁,神烦意乱。
这是要成就大乘必然要经历的幻境。
斩破环境后,方能成就大乘。
这里没办法走出去。
这是谢容皎走了一个白日得出来的结论。
环境中只有头顶青冥,脚下黄土。
可他要出去。
在环境外面,在皇宫外面,有人在等着他回来。
所以他必须要出去。
没有出路,那就斩出一条。
谢容皎闭眼做了一个拔剑出鞘的动作。
然而他腰间空无一物,没有时时不离的镇江山。
书房内,横放在闭目静坐的谢容皎膝上的镇江山剑柄一震,竟自己清声嗡鸣着出鞘来。
谢容皎五指缓缓收紧,再睁眼时,镇江山已被他牢牢握在掌中。
他知道了这里是哪里。
是浩然剑中困住他的一招青冥天下。
天空上只有艳阳一轮。
地面上只有黄土荒然。
再忘不见哪怕是一样多余的东西。
当然很干净。
当然很青冥天下到只剩下天地间浩然气。
谢容皎也明白了青冥天下的问题究竟出在哪一处。
他拔剑起东流的式。
剑气纵横过荒土,留下深有十余丈的沟壑,如经年江水泾流冲刷出来的痕迹深深。剑光若水波会集于沟壑之中,青天艳阳之下,光辉灿若明镜,仿佛黄土中落下一条璀璨银河。
那无数条的剑影逐渐归成一件。无数道深浅不一,东南西北的沟壑缓慢移在一起,逐渐从小打小闹的小沟小渠,变为了真郑气贯江山,奔流如走雷咆哮的大江。
谢容皎持着镇江山立于大江之上,衣袂飞扬。
手中有镇江山,外面有江景行。
谢容皎对自己要做什么心里再清楚不过。
大江上有一浪突兀高起,卷出数十丈的声势铺张,似要一口气吞掉山河。
浪尖刚好将谢容皎送上云霄。
他宽袖翻飞如凤鸟翱翔时舒展的尾翎,借势直上,翻剑径直对天上白日横斩而过,如将白日一劈为二。
脚下大江一浪叠一浪,一浪送一浪,势头越来越高,越来越足,江水脱离地上沟壑,随着他镇江山一道奔流到天际。
古来有诗说“黄河之水天上来”,形容江水滔滔汹涌之势,多以天上水比之。
却没有地上水竖着直穿天际的先例。
哗啦一声,如瓷器坠地,明镜破碎,青天裂出裂纹缺口。
东流江水去势不歇,将谢容皎送出天际之外。
有人有活气的地方才叫天下。
先前谢容皎领悟的青冥天下只独独被浩然气占满,太干净了,太纯粹了,反死气沉沉一片走了极端,失去这一式的初衷。
好在东流则是先贤圣人哭古今往事,千年风流皆成东流水有感而发的一式,恰好以纵横历史的厚重人气弥补青冥天下的不足。
识海中演练青冥天下人影再无滞涩。
灵气则如他剑下东流江水,源源不断向谢容皎涌来。
大乘已成。
书房中除了他以外再无一人。
谢容皎尚且不知紫宸殿中姬煌头颅死不瞑目滚落在地,飞溅的血迹有几滴落在地毯龙凤眼睛中,恰如神龙泣血,凤凰哀鸣。满朝文武鸦雀无声跪了一片,不知是跪这个死于本朝国师之手,倒霉催的年轻天子,还是在跪自己前途未卜的命运。
而龙椅上高高坐着一位华服的女子。
至于一手造成这一切的国师,早在杀姬煌的一剑以后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