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水牢”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作话写在前面。文章中有关于古代刑罚的,想象力丰富的读者小可爱们千万不要在吃饭的时候看。
小赵前世的世界里都是靠“武力值”说话,所以他潜意识里面就觉得尊重平等与性别无关。
来了景阳已许久,这是赵柯然第一次穿官服。
一袭绯袍配革带,乌黑的官帽不加任何装饰。这大元朝是真的穷,连官员帽子上的配饰都给不起。
帽子和官袍都稍微有些大,赵柯然穿着颇有种偷穿大人衣物的感觉。
杜有为,如风,霍远三人腰间挎着佩刀,立于一侧。
孙应将击鼓之人带上了正堂。
赵柯然在霍远的余光中不得不端坐姿态,看向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妇人。
“堂下何人?击鼓鸣冤,又所为何事?”惊堂木一拍,空寂的正堂传出一声脆响,那妇人剧烈的抖了抖身子,颤声道:“民妇刘王氏,是刘家村刘四柱的妻子。”
刘王氏介绍完后便停了下来,随后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来。再不见之前的胆颤,而是大声道:“民妇要状告刘四柱无故殴打妻女数年。根据大元律例,应判其仗…仗责与和离。还请大人明察,请判民妇与刘四柱和离!”
堂下的妇人脸上青痕叠着紫斑,嘴角红肿着,脸颊渗透着红血丝。左眼已经肿了起来,一片触目惊心的紫色。
她大着胆子将破旧不堪的衣物撩开,露出了伤横累累的手臂。
旧伤被新伤覆盖,有被利器划伤的伤口,也有被重力击打的淤青。没有经过处理的伤口,隐隐有发脓的迹象。
赵柯然看着对方的伤势,皱着眉头。
刘王氏见堂上的县令脸色难看,以为这次也是无望,如失了魂一般,浑身没了力气。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低声道:“方县丞之前明明说过的,说新的律法规定了这些。为什么还是不行…”
早在五年前刘王氏就来过县衙击鼓鸣冤过。
可那时她被当时的县令打了半死,扔在了衙门门口。还是同村的婶娘找来的牛车,将她拖回去的。许是看她快被打死了吧,回去后那个畜生没有动手打她。但是却当着她的面,将她的大妞,打的昏了过去。
她的心都要痛死了,眼泪早已经哭干。因哭的太多,眼睛酸涩难忍,就连睁开都很难。
那时她倒希望自己瞎了,聋了。
那是她的女儿啊,十月怀胎,用命生下来的女儿。
刘四柱昨天又发了狠,大妞被打的下不来床。她趁着刘四柱离开,将大妞托付给信得过的婶娘,自己偷摸的跑来的县衙。
她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成功,或许和之前的结果一样。
七年前方县丞独自来村中宣读圣上新令的时候,她像是在绝境之中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可等待她的,却是险些断送了性命的板子。
当她已认命的时候,村里来了一个卖货郎。卖的东西和以往所有卖货郎都不一样,他卖的是便宜盐。
她在卖货郎那买过便宜盐。
她听着对方说着新来的县令;说着什么公会;说着赚了钱,终于给媳妇买了漂亮的绣花鞋;说着男娃女娃都能上的不要钱的学堂,等他以后有孩子了也可以让孩子上学堂;说着城里开了个叫超市的铺面,里面卖着许多新鲜的玩意,但都很便宜;还说了许多许多…
都和这新来的县令有关。
枯井一般的心,滋生出了再次报官的种子。从此在心里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
昨夜她抱着满身伤痕的女儿,枯坐到天亮。
也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这次依旧不行,那她就带着刘四柱一起下地狱。
赵柯然见堂下的人情绪不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没有说话,他对杜有为说:“带几个人将刘四柱绑来,今日若是证实刘王氏所言,便按照大元律例,严惩不贷。”
杜有为这人长的粗犷彪悍很能唬人,赵柯然注意到他自从见着那妇人带伤的模样后,便整个人都气呼呼的像个河豚,恨不得炸开。
这势头,让他去拿人,想来效率会很高。
赵柯然让如风去请李仁德过来,又让孙应找了个凳子让刘王氏坐下。
刘王氏被孙应扶起来坐在木凳上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懵的。
这是,要替她做主?
反应过来后,刘王氏扑跪了下来,不住的给赵柯然磕头,她的声音染上了哭意,最终再也无法清晰的吐露。
“谢谢,谢谢大老爷替民妇做主。”
赵柯然连忙让孙应去扶着刘王氏坐下,等待着对方情绪平复一些。
霍远见赵柯然让杜有为抓人,显然是要依法处置。
他上前,看着坐在堂上生闷气的小孩,轻声问道:“县令大人,你可知依据律法,刘四柱若是定罪,又该当何罪?”
赵柯然点头,这个他还真的知道,之前翻大元律的时候看见过。这条律例从定下至今也不过七八年,是先帝崇武帝定的。
“根据大元律例,仗责八十,关入水牢十日。若女方要求和离,家产全数赐予女方。”
霍远又问:“大人可知仗责八十,关入水牢的后果会如何?家产赐予女方,又会如何?”
赵柯然有些懵,刚想说会因伤口感染,重伤出狱加个净身出户时。000的声音便在脑海里响了起来,【然哥,大元的‘水牢’不是真的用水。这里的‘水’是指粪水。且关入期间内不得进食,若是犯人渴了饿了要么忍着,要么就只能靠着牢中鼠虫或是粪水。而其伤口也会因细菌感染,搞不好会死。】赵柯然清秀的眉紧皱起来,问道:【崇武帝为何定如此责罚?即便确实该死,也不应该如此折磨才是。】000给赵柯然科普说:【崇武帝本不是元丰帝的亲子,是元丰帝从外宗过继来的。崇武帝的亲生父亲,因郁郁不得志,虐待妻儿。幼年的痛苦记忆让崇武帝厌恶殴打妻儿者,便在登基后,用了许多方法,才让大元律中加入这条关于殴打妻儿的罪责。崇武帝也用了这个罪责,责罚了他的生父。
不过,知道这条罪责的只有官员,平民甚至官员家眷中都对此知之甚少。】赵柯然说:【有钱的可以赎板子,抵水牢。但他们真正怕的是女子报官和离,这样家产就没了。所以,便联合起来,隐去了?】【是的。崇武帝这么做,大概率就是为了有理由惩治他的生父。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那么官员们隐去的行为,他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000又说:【霍远如此问你,怕是担心你动了大元所有权利者的蛋糕。若然哥你当真按着大元律例去惩办刘四柱,那这个案宗便会呈上去。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觉得然哥你要将此律例公之于众。】【如此一来,那我便成众矢之的了。】赵柯然感叹道。
那刘王氏后来小声说的话中,赵柯然听见了方县丞。结合000说的,赵柯然算是明白了。方仲源一直只能待在景阳蹉跎,或许也有当年去宣传了新律的原因,被针对了。
他敛了敛心神,霍远依旧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多谢远哥提醒,我自有办法。”
杜有为带着护卫冲进刘四柱家的时候,这人正在院子里发疯。嚷着婆娘跟人跑了,叫嚣着抓到后要对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