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华缨托腮看着有些恼的黎白,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他老神在地道,“徒儿,你――”
黎白嗤了一声,“谁是你徒儿?”
华缨福至心灵,“师弟。”
黎白神色一变,“谁是你师弟?”
华缨两手一摊,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那我应是如何称呼我眼前这位俊朗的黑衣公子呢?”
黎白嘴角一抽,神色颇有些不自在,“叫我,”他又想了想,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仙君。”
华缨哈哈笑了一声,“好,仙君阁下。”
黎白抬起眼皮静静看着华缨。
华缨咳了两声,“你说。”
黎白问道,“所讲的第一件事与第二件事是否有所关联?”
“一寒神君除妖无数,定然是羲裔的眼中钉肉中刺,神谕降下想要一寒神君的命,妖君羲裔敲锣打鼓地乐呵着还来不及,怎会同意由夫妻剑为替。是以,仙尊在这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
华缨深深看了黎白一眼,道,“我本以为你会问从御师尊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黎白皱了皱眉,“从御神君极其厌恶羲裔,如何会去求那厮。”
华缨哑然失笑,“你这便断定了是仙尊弋去求的羲裔,难道不能是弋对羲裔威逼利诱的结果?”
黎白指了指楼阁无数的藏书,“这些书册我虽也不过是略略瞧过,但九百年前的些许旧册写满了仙者与‘归顺妖’派系的和和美美,端的是过于粗糙的粉饰太平,装瞎子装得像瘸子。再听你说了这么许多,我猜,九百年前,仙界必定风浪不小。”
黎白深吸了一口气,“或许,说得更难堪些,一千年前,乃至九百年前的仙界,其实是被迫‘邀请’妖君羲裔登堂入室的罢?并非仙者不愿杀妖,而是在顾忌着什么,否则,上百仙者,加上结盟的妖君,扫荡天下不归顺的劣妖,何其容易。最有可能的是,妖君羲裔并非是‘归降’,而是以‘调节者’的姿态与仙尊结盟。至于他是否会临阵倒戈,端看仙尊弋给到他的好处,或者说是,仙尊弋行事能令他满意的程度。”
华缨用一种新奇的眼神看向黎白,“对于此事,你竟如此通透。”
华缨自我琢磨了一瞬,又用一种犹豫的神情看向黎白,“这些旧籍,当真如此……漏洞百出?”
黎白挑眉,“你写的?”
华缨摆手。
黎白坚定道,“定然是你写的。巧了,我用了那反狙猜测法,倒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路虽歪了,终点却对了。”
黎白偏头看向华缨,“所以,仙尊究竟给了羲裔什么好处,让他甘愿放过一寒神君?”
华缨神色有些异样,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尴尬间不顾形象地将两腿交叠,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护住了两腿之间,还颇为巧妙地挪动了一下臀部的位置。
黎白抽了抽嘴角,“你正常一点,师尊。”
华缨轻声道,“为师非常得体且如常。是徒儿你闹别扭不肯享用师尊这个软乎乎的凳子,腿麻了,所以动一动。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为师将你抱在怀里洗澡,换衣,喂饭,你可是乖巧至极,不会有丝毫违逆,如今,你长大了,早将尊师重道吃到狗肚子里面,动不动就要欺师灭祖,哎――”
黎白咬牙,“闭嘴罢。以前?你指的是我七岁还是八岁那年?”
华缨托腮看着又开始恼怒不已的黎白,笑道,“七岁那年。”
黎白:“……”
好罢。
每次问到师尊不想说之事,师尊总会七扯八绕,想要将他的注意力引到别处去。
言语间的无赖程度犹如八匹野马拉车,奔向泥石滚流之处,污糟七八,不忍直视。
黎白叹了一口气,“算了,不想说便罢了。”
华缨却不乐意了,“你再缠我一下。”
黎白,“?”
黎白险些脱口而出――你是疯了不成?
却听华缨道,“你再缠我一下,或许――”
黎白用一种“打住罢,我不想听你讲故事了”的神情看向华缨,诚恳道,“或许,你会用一整日的时间与我言说,言说什么呢?说一堆与我所问之事风马牛不相及的一箩筐‘奇闻趣事’。”
“下界凡众需要你,求您了,现在,立刻,去北境罢。”
华缨道,“可是你想知晓的第三件事和第四件事还没与你说呢,你不想知道了吗?”
黎白道,“想啊。”
华缨刚扬起笑意,黎白便道,“你会全部告知于我吗?”
华缨想了想,“我会挑能和你说的部分‘真相’与你说,有些乌七八糟的就算了。”
黎白反唇相讥,“还能比得上你这股巨大的‘泥石流’污糟?”
华缨悠悠答道,“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想了想,忍不住提醒道,“徒儿,我身穿白衣,最是高洁,你便不要这般形容我罢。”
黎白耸了耸肩。
“我下次尽量给你留点――你自己都不要了的面子。”
华缨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啧”了一声,唉声叹气道,“哎,儿大不由娘,徒大嫌弃师,不好养啊……”
黎白牙酸地刚想回嘴,便听到一声响亮的吧唧声。
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贴到了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