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对沈长聿而言,血徒是个很近又很遥远的词。
他的身边都是血徒,他明面上的身份也是血徒,而他又是令人奇怪的存在――不会被血徒感染的人类,这让他在几乎与红血病毒零距离接触的同时又与红血病毒完全割裂开来。
049曾经好奇过,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被抓进实验室里切片研究对付红血病毒的方法,居然被放逐在那样一个偏僻的边缘星,实在是浪费了。
沈长聿也疑惑过,但因为血徒的特性,只是存在都在制造别人的死亡,不喜欢和其他人有牵扯的沈长聿自然是庆幸极了。
不是血徒真的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因为这个,即便在红石星呆了那么久,他还会幻想着有朝一日回到正常的社会中去。
现在一切的根源都揭晓了。
他,沈长聿,本来就是血徒,甚至大概是第一个被感染以后成功活下来的人。
并不是他运气足够好,是百里挑一的那一个,只是因为维塔没有给他第二个可能,他是必然存活的那一个。
因为偏爱。
维塔的偏爱。
寄居在他身体里的另一道意识,不是他的爱人维塔,而是缔造这场几乎席卷世界的灾难的源头,他是红血病毒本身。
过往的记忆在沈长聿脑海中翻腾,他的情绪剧烈起伏,浓烈的恨和温存的爱让他不知该怎么抉择,只能控制不住的落泪。
他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很小,大概三四岁的样子,手里拎了个布娃娃,粗糙的针脚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并不是商店里买来的,而是有人为她亲手缝制的。
沈长聿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坐在院子里的草坪上,脸上手上都是黑乎乎的灰,用手推着她的父母亲,可没有任何回应。
她的父母已经死了。
但她并不知道,哭着继续推着,听到外面动静的时候她抬起头来,眼睛是很稚嫩的红色。
这是一个年幼的天真的孩子,天真到哪怕变成了血徒也依然没有生出任何恶意,小小的脑海里只有爸爸妈妈。
几天前,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感染了的沈长聿从这条街经过,这里在几天后成了人间炼狱。
那个孩子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血徒。
可她太小了,没有人的帮助,几天后也会死去。
那种惨烈的景象将沈长聿的意志击溃,深不见底的愧疚感让他坠入地狱,直接被压垮了。
沈长聿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助别人,却也不愿意伤害别人。
他只是动了一次恻隐之心,拐进了那个混乱的小巷,赶跑了那些欺负一个小孩的小混混,问了那个小孩一句话。
“你没事吧?”
那是维塔,刚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的维塔,离开了一直生存的营养液,那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沈长聿救了他。
那点善心来的莫名其妙,又让后来的他无比的后悔。
如果那天他没有拐进那个小巷,如果他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如果他什么都没听到,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就算发生了,也与他无关。
四年相伴,维塔所做的也一样盘旋在他的脑海里,只是那些人和他又何其无辜?
恨意占据了上风。
“离开我的身体。”沈长聿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冰冷的彻底。
几分钟内,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将自己和维塔割裂开来。
这是维塔最害怕的,而这一天终于来了。
“长聿,你听……”
“滚出去。”
维塔曾向他解释过无数次,只有被他认可的人才能活下来,那几个欺负他的混混在几个小时后就死了,甚至还来不及得到传染别人的能力。
沈长聿作为他直接感染的人,也该同他一样拥有那一点自主权。
可是只有一个维塔,也只有一个沈长聿,那些人还是死了,他们就是源头。
沈长聿摸了块碎石,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锋利的边缘能轻易划破他的脖子。
他在威胁维塔。
只是这个举动似乎刺激到了维塔,他的声音瞬间狰狞了起来。
沈长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掼在墙壁上,肩背痛的厉害,一道红色的虚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几乎凝成了实体。
他一手按住了他的手腕,近乎残忍的力道让他捏不住手上的石头,另一只手掐在他的脖子上,指腹在他的喉结上按压着。
很疼,疼的沈长聿根本看不清他面前人的模样。
红色的虚影凑到他的颈边,咬牙切齿的道:“你怎么敢的!”
可他还是害怕了。
在他手指触摸着的地方,曾经有一道极深的伤口,几乎将这脆弱的脖颈撕裂成两半。
红色虚影又凑近了些,姿态卑微:“沈长聿,你怎么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