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当哈尼雅醒来发现自己又一次睡到了床铺内侧，并把宰相大人抱了满怀时，基本已经放弃挣扎了。
这个位置明显是他自己睡梦中扑腾过来的，怨不了别人。
这已经是地狱宰相变回成年态的第三天了，无论哈尼雅睡前怎么规范自己的睡姿，都改变不了他本能一般去接触奈宝尼尔的结果。
而且奈宝尼尔显然也很喜欢他的亲近，在他怀里醒来时会快乐又克制地蹭蹭他的脸。
哈尼雅有一点自暴自弃，又觉得能哄奈宝尼尔高兴也还算不错。
因为他的排斥，奈宝尼尔这些天一直很乖，没做什么出格的行为，最多也就是醒来时偷偷摸摸地蹭下他的脸。不过他的话变少了，几乎不怎么开口，哈尼雅不和他说话，他就自己安静待着，只是默默地帮哈尼雅处理公务，然后默默一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哈尼雅感觉他像一只不被主人喜欢的狗狗，挺招人心疼的。每当对方用那双潮湿灼热的眸子看着他，哈尼雅都不得不再三在心里默背天使守则，才能克制住安慰他的冲动。
拒绝奈宝尼尔真的很困难，但哈尼雅毕竟是个天使。
他甚至想过如果对方要追求的人不是他就好了，不管是不是真心喜欢，只要不是他，没人会舍得让地狱宰相这样委屈的。可当哈尼雅这样想时，他又会难以克制感到某种烦躁。
他试图让自己放下对这件事的关注，想以平常心面对奈宝尼尔，却没法做到。对方的眼神太露骨了，几乎能把他扒光。
哈尼雅被对方显而易见的爱慕和自己反反复复的心态搞的心烦意乱，终于在这一天结束自己的公务后，带着奈宝尼尔去了练武场。他倒也还记得之前圣战时自己想和奈宝尼尔切磋时对方决堤的眼泪，没敢用太生硬的语气，几乎小心地询问他，“我们就练一下，好不好？”
“我一直想和原罪级别的恶魔切磋一下，”他补充道，又向对方保证，“我轻轻的，点到为止，绝对不会弄伤你。”
奈宝尼尔被他的请求弄得有些茫然，忍不住看着他歪了歪头――哈尼雅不得不承认对方哪怕是成年态做出这个动作也挺可爱，紧接着就听到宰相大人理直气壮地对他说：“可你打不赢我。”
哈尼雅：“……”
瞧不起谁呢？
年轻气盛的炽天使有点恼火，也不和人商量了，跨起个脸走到练武场的一边伸出手，细碎的信仰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汇成一束束柔光，聚在他手中凝成一把刃如秋霜的长剑。
奈宝尼尔无辜地站在另一侧，见状不禁微微挑起眉――他并不介意亲自教导自己的小天使，只是觉得太欺负人了些。
哈尼雅提剑，直步往前飞快地冲向他。奈宝尼尔看出他的风格和米迦勒如出一撤，不进反退半步，整个人腾地化作一阵黑雾。
炽天使心头一跳，但脚步未顿，握剑横劈而过，剑风将黑雾扬开一道流畅的弧线。黑雾散开到他四周，哈尼雅不确定这种状态下奈宝尼尔是否会被剑锋所伤，思虑之下没有立即接上下一道攻击，猝不及防地就被奈宝尼尔缠住了。
哈尼雅还是太年轻了，不熟悉恶魔们不那么光明正大的战斗方式，尤其奈宝尼尔怕自己伤了他，打法更是迂回了许多。
黑雾细细密密黏在哈尼雅身上，轻盈却粘稠，让他简直没法自由动作，连剑都被温温柔柔地裹住，想挥动一下都困难。他就像被包裹进了一朵云中，又或者是被一个黑甜的梦境困住，细软的黑雾轻轻擦过他的脸颊，似乎没有强迫的意思，又确确实实将他禁锢。
在剑术上一向颇有天赋的哈尼雅实在没想到这才一个照面，自己就被限制了行动，之前的愤愤不平顿时有点哑火――在圣战时对方的黑雾分明没有这样的作用。
他试着撇开那些黑雾，微凉细腻的雾气便亲昵地从他指间穿过。哈尼雅忽然意识到这些黑雾就是奈宝尼尔本身，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差点结巴，“……快放开。”
“我赢了。”宰相大人的声音在他周围响起，听起来有一点得意。
“嗯嗯，”哈尼雅本来还有点窝火，听到他的话又没忍住被逗乐了，笑起来，干脆地认了输，“好，你赢了。”
黑雾一点点缩紧，在哈尼雅身前凝结回一大只地狱宰相。他整个人都挂在哈尼雅身上，手臂抱着对方的腰，黏黏糊糊的，像只亲人的大狗。
宰相大人生的高挑，只比哈尼雅矮一点，所以只要哈尼雅微低下头，就能看见这个把自己抱得死紧的祖宗也在笑。
平心而论，奈宝尼尔不是个表情丰富的人，虽然哈尼雅不知为何总能很轻易地感觉到对方的情绪，但他外露的情态确实算得上寡淡。偏偏他的五官又较为深刻，一笑起来，只是唇角勾起了一点细微的弧度，整张脸就顿时明艳了，眉眼舒展着，薄荷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甜滋滋的像盛了一汪蜜。
哈尼雅只看了那么一眼，就仿佛被什么大型魔法击中，心脏都软得化开了。
这才几天，地狱宰相给他的印象实在变得太快了，这人毫不间断地从一个很能哭的小恶魔变成了一只软乎乎的小奶糕，又冷不丁膨胀成了个危险得随时能把他坑进监狱的大麻烦，但对方这么一笑，哈尼雅就没法把人推开。
怎么这么……可爱。
他恍惚了一瞬，奈宝尼尔便敏锐地抓住机会凑过去。哈尼雅下意识偏头，被宰相大人在脸颊上吧唧了一口。
一下没中，奈宝尼尔也不强求，乖乖地缩回脑袋，趴在哈尼雅胸口瞅着他咂了咂嘴。
哈尼雅：“……”
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还挺遗憾？”
“嗯，”奈宝尼尔确实遗憾，不由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亲。”
“……不亲。”哈尼雅勉强绷起脸，抵着奈宝尼尔的肩膀将他推开一点，“再来一次，我们好好打，你用剑不要用黑雾。”
他记得米迦勒说过地狱宰相也是用剑的。
奈宝尼尔不大乐意，但还是点点头，后退回练武场的另一端，伸手召出自己的剑。他惯来用的细剑，堕天后剑也被地狱染黑，带上了些妖异的气息。
他不怎么想用剑，一是现在手上完全没有以往练剑留下的痕迹，握剑总有些别扭；二是细剑比黑雾锋锐太多，他又不是会留余地的战斗风格，怕不小心弄伤了他的小天使。
宰相大人嫌弃地抖了抖剑，决定搞点小动作。
哈尼雅的剑术是米迦勒一手教出来的，单论剑法甚至还要压天国副君一头，所以再次被奈宝尼尔压制时就更觉得震惊。他很难从对方的作战风格中看到那只跟在自己身后黏黏糊糊的小原罪，他的攻击太犀利又太绝对，每一剑都浸着血的气味，都是毫无花俏的杀招。
这才是真实的地狱宰相。
哈尼雅吃惊于对方的强大，想想奈宝尼尔的身份，又觉得理所应当。
宰相大人的攻击步伐有些诡异，几乎不防守，只是不断进攻，用尖锐的剑尖将对手逼入自己的陷阱，对天使所习惯的大开大合直来直去的剑法简直有先天压制。自傲的炽天使几乎接不住他的攻击，被细韧的剑风逼得一退再退，只一个细小的空隙没防住，便被奈宝尼尔挑飞了剑。
短短时间输了两次，还没经历过什么挫折的小炽天使瞪圆了眼睛，差点真按耐不住微妙的气恼――如果是输给别人也就算了，他不想在奈宝尼尔面前显得这么丢人。
但奈宝尼尔也丢下了剑，向他扑来，哈尼雅立即意识到对方是想肉搏。
天使不善于肉搏，因为不够优雅，也因为灵体本身的脆弱。不过哈尼雅被创造时就承了神血，去人间后又被上帝用神血彻底锻体，绝对是全天堂最强悍的灵体。哈尼雅被击起了血性，眼睛里燃起细小的金色火焰，利索地迎上去。
以他们的身体素质，纯粹的肉体打击几乎是无法造成伤害的。尤其哈尼雅很难控制自己将攻击拳拳到肉的落实，每当他快要碰到奈宝尼尔的身体时他都会下意识收力，像怕把人弄伤了似的。
奈宝尼尔也同样，但他显然没想到哈尼雅还会这样无意识地保护他，神态中顿时有了些细微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