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等级[警告]
眼看到饭点儿,送外卖来的却是附近的生鲜超市。
隋然还想临时烧菜淮总会不会太为难自己了,打开包装一看,最上面一盒标签贴着“湖塘荆茹”,是钱姐合作社出产的鲜果,下面则是其他品牌加工过的半成品,下锅一热或者微波炉一叮就好。
阵地转移到厨房,隋然想打下手,被主人家客气地请出去:“一会儿就好,你休息下。”
鉴于淮总从来说一不二,她也不勉强。一个人在客厅干坐着玩手机不太合适,于是守在厨房外,预备随时递个盘子洗个菜什么的。
结果愣是没找到插手的机会。
很早之前,隋然就注意到淮安做事有种有条不紊的利落劲儿,仿佛每个动作在脑子里有过预演,举手投足行云流水。
家务活也是。
上蒸笼加热的、微波炉叮的、需要净水清洗的、摆盘……东西拿出来,打眼一瞧,什么时候做什么,一条动线下来,每一步恰到好处,每一秒充分利用,既没有冗余也不见仓促,再加点厨房灯光的滤镜,视觉享受一口气拉到满。
意识到自己盯人盯太久,隋然悄无声息地往门旁挪。最后站定的角度她只能看到小半个厨房和水槽上的一双手,淮安正在冲洗盐水浸泡过的葡萄,将餐盒的水果移去小巧的白瓷圆盘。
“有一部分原因是我没做好交接,Fiona增加了额外的竞标环节,所以出了这种事。”清洗完水果,淮安取下毛巾擦手,头也不回道,“海澄是这么想的吧。”
今天的淮总依然料事如神。
隋然心里大写一个“服”字,继而想,淮总蛮了解海澄。
也是,两位怎么着也是五年起步的交情,而且淮安前不久还单独约见过海澄。
反过来看,海澄也挺了解淮安――刚复工那会儿,海澄鼓励她大胆跟进淮总,好像如果是淮安,无论她有什么失误、疏漏,都可以被理解和谅解。那些明里暗里撮合她和淮安的行动,即便当时被她忽略,最终还是被一句“人都等了你四年”打败。
四年。
要是四年前她知道淮安找过她……
四年……
“隋?”淮安探过身。
“哎……可是真的跟你没关系。”隋然有些慌乱地应声,回到厨房门口,没否认她对海澄的猜测,“就像我们之前做NIP的项目,从始至终对接人只有你,不是照样有不良中介去你那儿撬墙角。”
跟昨天被诱骗到废弃工厂的惊悚相比,NIP项目期间吃过的苦头其实差点意思。
但对于当时刚出校门进入社会的隋然而言,期间遇到的种种状况足以让她在好多个夜晚被噩梦惊醒。
笑面虎一样的招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良中介半路截胡、以及面前这位令部门同事直呼“龟毛”导致其下定决心辞职的淮总……
“真要感谢您,”隋然双手合十,郑重表达谢意,“让我重拾信心和希望,相信人间还有真情在,世上还是好人多。”
淮安叉起一块儿方正的蜜瓜指向隋然:“又转移话题。”
隋然捏了捏耳朵,笑着说:“认真的。”
“NIP时期是招商经理泄漏的信息,这次呢?”
许是冰块里取出的水果仍带着凉意,淮安偏了下头,微微眯起眼。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隋然望着厨台上的水果盘,省去了后一句。
蜜瓜、黄桃、翠绿葡萄,明快鲜亮的色彩三分圆形餐盘,工整得跟几何贴画有一拼,拍照绝对赏心悦目INS风。
说苍蝇,太对不起此情此景。
“我们这行靠信息吃饭,切客户抢单不能说基本操作,但绝不少见。”她摇摇头,“到处都是漏洞,碰到什么钻什么,不讲究谦让的。”
弱肉强食的氛围在这行格外浓厚:一是行业规范至今未确立,更谈不上完善,流程上容易被钻空子;二来,利益驱动,几千块的小单当然没人去抢,招人惦记的往往是佣金丰厚、利润可观的;再者,经办人想从中分一杯羹的情况亦是常态。
牵扯的利益方越多,变数越大。
行业呆久了,越能感觉到其中喷薄欲出的野蛮性――在暴力零成本的互联网之外应该很少见,但很刺激。
趁淮总食不言,隋然接着道:“话说回来,只要有一定市场的行业,多多少少都会有类似情况。那什么百倍利润就敢践踏一切法律的说法,不都烂大街了么。何况,在很多人看来,我们这完全是空手套白狼,无本万利。”
她迎上淮安的目光,语速逐渐变快:“开拓市场也好,抢市占(市场占有率)也好,都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你知道的,第一次,费女士让我们三方一块儿过去。我们中午吃饭的时候建了个小群,我也藏着掖着假装搞不清状况呢。”
停下来时,隋然短促地换了口气,淮安递来餐盘:“尝尝,甜度刚好。”
看来是让她歇着别说话的意思,隋然了然点头,笑着说:“谢淮总。”
“既然跟我没关系,我更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甚至……”淮安顿了顿,“有意隐瞒。”
隋然含着蜜瓜往后退了小半步,试图判断淮总是不是又在释放恶趣味吓她。
然而不是。
她半身倚靠厨台,姿态看似放松,右手却按在台面,锁骨向右上方突显,重心也在这一侧,因此投来的视线并非平行,观望中掺带审慎。
手里捏着的餐叉既有金属凉意,同时升起一股叫人拿不稳的烫。
隋然垂下眼,将一米外绣着金色英文字母的白拖鞋收入眼底,换了只手拿餐盘,慢慢咀嚼冰凉的蜜瓜。
凉得牙龈生疼,尝不出甜味。
她在等一个答案,隋然想。
尽管答案彼此心知肚明。
海澄之所以误会淮总没处理好交接,完全是因为她嫌麻烦,没有说明白遇安为什么临时更换经办人、为什么淮安撒手撒得那么彻底――说到底,是她想要避嫌。